白惊鸿曾经告诉我，世间万事万物本生平等，却也无谓平等，除了开初开初那几位与天地共同孕育而生的创世大神之外，无论仙、人、草木，皆是一步一个脚印修行而来。譬如天君龙族，也譬如妖君凤族，古早古早的时候也不过禽畜，走上今日的位置，任谁不是经历了千百世的轮回苦修。
修行从未停歇，凡人可以寻仙问道，草木禽畜亦然，正是一种上进的表现。
所以这些年我虽见过不少精怪，但本心实是不想过问的。
譬如苏北侯府的十八姨娘，打她进门我就晓得她是一只鲤鱼精，若不是她怕死毒杀了宋折衣送我的猫，我也不会夜半三更冲去她的房里，将她臭骂一通，命她即刻滚出府去，否则便要请个大和尚过去超度了她。
第二日她便投河自尽了。
再譬如九姨娘的儿子，我爹一生盼子，唯有九姨娘的肚子争气，生了个儿子长得又聪明又结实，母子两个在后院里委实神气。于是便疏于管教，那兔崽子整日追猫打狗，终叫一只臭鼬精附了体，我原本也不想管的，可那臭鼬精兽性不改，四处放屁撒尿，将整座苏北侯府搞得臭气熏天，我是实在忍无可忍，才在夜半三更时拎了两只大白鹅，在鸡圈里将它吓跑了。
可惜自那以后九姨娘的儿子魂魄不全，不出半载，便就离世了。
还有三姨娘的狗儿，喜欢钻我的裙底，八姨娘的婢子企图给我爹下蛊，桩桩件件，都是因为他们先招惹了我。
而今的南妖妖，若她并未企图玷污羽兮的仙魄，我也不会轻易对她赶尽杀绝。
我决定去找南妖妖谈谈，彼时李叹正在沐浴熏香，大约是为了今日的洞房花烛。那新房布置得很是喜庆，红烛耀耀，鲜花满室，是老娘出嫁之时从未有过的排场。
院里无人，大门洞开，南妖妖对镜梳发，一头猪毛油光可鉴，她笑，柔柔地招呼，“眠姐姐来了。”
“这镜子用起来可还趁手？”
“眠姐姐的礼物，当然是极好的。”南妖妖说着，从镜前转回身来，红妆贴面，模样瞧起来是又娇媚了不少。
说起来，南妖妖的品貌实是不佳，但举手投足之间的妩媚风情，却又难能可贵，是有些瑕不掩瑜之色。
她竟然不怕这獬豸，看来确实仍未作恶。
我走近门里，择了一处坐下，道：“实话与你说了，我自小便有高人点播，能识妖物，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已知晓，你最好实话告诉我，你到二皇子府来，是为了什么。”
“姐姐在说什么，妖妖听不懂。”
我无心与她废话，从怀里摸了把刀子拍在案上，这是我特意差人去城外杀猪状元家租来的一把剔骨刀，锋利不说，戾气极重，天上地下，就没有哪一头猪是不会怕的。
南妖妖的态度即刻收敛，却又小心地拿起那枚刀子，用指尖轻轻刮过刀身，仍是一派柔得发腻的嗓音，“既然姐姐都知道了，妖妖便不隐瞒了罢。我在花楼里，常听人说眠姐姐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只是可惜嫁了个傻子。现在二皇子不傻了，姐姐该怎么感谢我？”
“难道你接近二皇子，是为了我？”
南妖妖柔柔一笑，抬起手来十分欣赏艳羡地刮过我的脸颊，痴痴地道：“是为了眠姐姐的这张花容月貌，眠姐姐见二皇子对妖妖这般宠爱，一定也是十分羡慕的吧，你看这一室的花房、红烛，人间所谓的椒房之宠，也不过如此，姐姐喜欢么？”
喜欢，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倘若是心爱之人布置的，就更是喜欢。
可是我不爱李叹，更不爱羽兮，对此我一点也不羡慕，更无所谓嫉妒，只是觉得这猪精与之不配罢了。
我说：“你想做什么？”
“我想和姐姐交换，”南妖妖低头看着手里的刀子，一字一字，举重若轻，“姐姐将这张花容月貌送给我，我便将二皇子的宠爱让给你。”
“你说让就让，哪那么容易。”
南妖妖巧然一笑，“我是妖精啊，妖精自然有妖精的办法，让他一生一世都离不开你，而我有了这张脸，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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