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番外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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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寂寂无声。  郎程晔纳闷地抬起头,才万分惊愕地发现,方才那个所谓的宫女,已然踪迹全无!  糟糕了!  刚刚被委以重任,负责内宫安全的郎程晔顿时慌乱了……要是走漏的人是个奸细,四哥怪罪下来,自己该如何交待?  不作他想,郎程晔立即下旨,严令捉拿人犯。  他不知道,就是自己这么一句话,差点酿成一场绝顶的大祸。  莫玉慈莲步如飞。  按理说,她的速度已经很快,奈何不识路径,永霄宫又大得离谱,而且每一处建筑都大致相同,她绕来绕去,转来转去,活像被困在九绝林中一般,就是找不到出口。  “站住!快站住!”后面响起阵阵追逐的脚步,还有少年清晰可辨的喊声。  莫玉慈哪里肯停,她知道,要是就这么回去,要是郎程言知道了她的想法,要想离开这里,将会很难很难。  而她,无论如何也不愿留在这个地方,看到那令她难堪,甚至伤心绝望的一幕幕。  她宁愿他们就此分离,将最完美的记忆留给彼此,至少也比等到最后,心冷成灰要好。  郎程晔急了,扯开了嗓子叫:“喂,你再不停下来,我就……放箭了。”  莫玉慈愣了一瞬,然后继续跑……这个动作着实有些傻,其实她也弄不明白,自己做甚么非得如此倔强地跑,或许仅仅只是条件反射而已。  郎程晔没有放箭。  放箭的是他旁边一名叫赵德的武官。  莫玉慈侧身一闪,避开了。  她不避还好,一避所有的禁军都炸窝了。  “她会武功!”  “肯定是个奸细!”  “捉刺客!”  于是,所有的禁军都张开了弓箭,场面,刹那间变得难以收拾。  利箭脱弦的刹那,一道人影,遽速而来,一手挽住莫玉慈,另一手剑光电闪,劈断所有利箭。  全场一片僵凝。  每个人都惊呆了。  因为那个人,是浑身怒气,几欲噬人的皇帝陛下。  “谁干的?”  慢慢转头,郎程言寒冷至极的目光,从众禁军脸上一一扫过。  郎程晔脸色发白,却不得不壮着胆子上前:“四,四哥……是我……”  “啪!”  虽然隔着数尺远的距离,那个重重的耳光,依然精准地落到了郎程晔脸上。  顿时,一道温热的血流从郎程晔嘴角边浸出。  他捂着脸颊,满脸呆怔。  他的四哥,从小最疼他宠他的四哥,竟然当着如许多人的面,给了他一记耳光。  而他,根本不清楚,自己错在哪里。  十五岁的少年满腹委屈,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程言……”莫玉慈终于定下心神,眼带悸色地扯扯郎程言的衣角。  “你给我闭嘴!”郎程言回头,神情凶狠至极地冲她吼。  闭嘴,不单是莫玉慈,还有现场每一个人。  从大安帝王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气息,震颤了所有人的心。  几乎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郎程言才慢慢地平静下来,生冷地扫了郎程晔一眼,扔下四个字:“各归各位。”  言罢,拖着莫玉慈扬长而去。  只剩下郎程晔和那群面面相觑的禁军。  四目相对。  她的眸中,是深深的骇怕。  而他,则是无边的怒气。  “你想走?”  “是的。”  虽然满心震颤,她还是壮着胆子,这样回答。  “去哪里?”  “……回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他扯着她的胳膊大吼,语气中带着不尽的狂霸与蛮横。  “……”  “何苦呢?”沉默良久,莫玉慈终于轻轻吐出三个字。  他定定地看着她。  “何苦呢?”她重复。  “一年之前,在河边说过的话,你都忘记了?”  莫玉慈猛然一震!  她没有忘记。  她怎么会忘记。  当那些蝎子从他身上爬过,当她伏在他身上放声痛哭之时,她说,倘若你肯醒来,我以后,绝不再离开……  那是一场铭心刻骨的,永远不会忘记的痛。  而那以后,她也确实做到了,若不是他先离开,她都会默默地跟在他身后,陪在她身边。  “慈儿……”男子的声音忽然柔和了,“你要是走了,我该怎么办呢?”  莫玉慈崩溃了。  真正地崩溃了。  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离开吧,他痛。  不离开吧,她痛。  莫玉慈傻了很久,然后缓缓地说出一句话:  “长痛,不如短痛。”  郎程言的脸色变了,然后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把整个空寂的大殿,留给了满脸泪光的莫玉慈。  长痛,不如短痛。  她并没有说错嗬。  郎程言,我相信你做得到的。  现在若罢手,你失去的,仅仅只是半颗心,而我失去的,却是整条命。  却也比,要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为我们这段情赔上性命,要强得多,不是么?  因为要在一起的代价,我付不起,你,更付不起。  这一夜,整个凤仪宫出奇地沉寂。  这一夜,明泰大殿整个灯火通明。  大安帝国的后宫,终于向无数的佳丽,敞开了。  韶华芳信,青春少艾,一个个年轻美丽的女子,或带着对爱情的幻想,或带着对大安帝王的渴望,抑或,仅仅只出于某个政治目的。  她们来了。  但,隐藏在深深宫门之后的,未必是荣耀与幸福。  更可能的,是绝望,甚至血腥。  那个立在灯火灿烂中的男子,满眸铁冷,没有一丝表情地,看着这些女子,一个个,自他面前走过。  当其中最漂亮的那个女子,微微抬头向他看来之时,他突兀地想起一个人。  一个叫韩仪的女人。  一阵寒意,突如其来地从后背漫过。  他记得的。  记得那个女人是如何接近他的父皇,如何慢慢地掌控后宫,如何实现自己的谋算,如何给他留下一个乱七八糟的局面。  偏偏,对这样的一个女人,他却仍然选择了“原谅”。  因为从某种程度上,他知道,他清楚,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不是她,而是那个也曾经站在他这个位置上的男人。  是他的**,怂恿了她的贪婪。  是他的漠视,造就了她的怨恨。  是他的无情,扭曲了她那颗生机勃勃的心。  郎程言有些发抖。  因为他清楚,对于这些即将走进后宫的女人,他未必能比他的父皇好得到哪里去。  因为,他只有一颗心。  一半给了天下。  一半,给了她。  而他送出去的那颗心,她似乎,并不想要。  她想要的,是整颗。  可是他,给不起。  可那个女子仍然在明眸善睐地微笑着,因为现在的她,根本不清楚,对面高台上的那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最初的慌乱之后,郎程言很快平静下来,恢复了冷沉。  这是他一贯的性格。  于是,整个冗长的仪式,仍然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班即将登台亮相的美女们:  贤妃,安东大将军贺潼之次女,贺岚雪;  良妃,吏部尚书蒋光霁之长女,蒋云琴;  淑妃,户部尚书陈国霆之三女,陈宓;  德妃,丞相洪宇之孙女,洪诗娴;  顺妃,东北道行军大总管郑万慎之女,郑贞;  沐妃,镇边大元帅李东敏之五女,李悠思;  ……  名单还有一串,暂时按下不表,以后有机会再安排登场。  总而言之,这会是一场非常热闹的大戏,悲哀的是,从一开始,就只有一帮女人在冲锋陷阵。  而她们为之争斗的那个男人,已经没有了心。  让人意外的是,在这第一批被册封的女子之中,却没有铁姓女子。  这无疑是个很古怪的现象……自来皇帝登基,娶母氏一族的女子为妃,乃是常例,可是这位少年帝王,却似乎有意漠视了皇后一族的女子。  其实,不是他漠视,而是大将军铁黎暗地里传了话下去……凡铁姓女子,一律不得入宫!  很显然,这位老将军目光敏锐,不希望自己的孙女儿外孙女儿以及夹带其他干系的后辈被自己的外孙荼毒,是以明智地先行截断了所有的可能。  手捧金绶金册的贵族少女们,个个眉峰轻扬,颊泛异彩。  唯有一人例外。  自打迈进明泰殿起,她一直是沉默的,甚至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  她的品级不高,仅仅只是九嫔之中的婉仪。  她姓容。  名心芷。  在不久的将来,她的名字,将响彻整座永霄宫,也正是这个此刻默默无闻的女子,终会以她的大义,她的高尚,她的正直,她的才华,她的勇敢,她的无私,挽救大安,挽救郎程言和莫玉慈那段,本已碎裂的感情。  在更久更久的以后,她也会和赫连毓婷一样,成为莫玉慈的盟友,更成为她手下第一位女将军。  她们,会开始一段,令诸国,令世界震惊的传奇。  所以,莫玉慈,不要哭泣,不要绝望,这一次踏进大安皇宫,这一次出现在你心爱男子身边的女人,并非,都是你的敌人。  甚至,她们会以自己的坚忍和识见,成就你非凡的人生!  而此时的莫玉慈,却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天边那轮削瘦的弯月,静静地听着从远处传来的鼓乐之声。  她是安静的。  安静到不能再安静。  因为除了安静地呆在这儿,她也着实不能做什么。  该说的,都已经说尽。  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痛楚和迷茫。  真正的迷茫。  一直以来,她都是安静的,安静地呆在燕云湖畔,安静地采莲、打渔,安静地过着清贫的生活,安静地等待着最后结局的到来……  其实那一天,也不久了。  十八岁。  这是他们给出的期限。  若无意外,时限一到,他们就会自动出现,像收割稻子一般,收割她的性命。  而她只能无条件地选择服从。  其实,站在这里望出去,也只有最后十个月而已。  十个月之后,世间将再无莫玉慈。  微微地,莫玉慈笑了。  那是一种苍凉忧伤,而又满含绝望的笑。  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一片空白,除了那根尖锐的金簪,杀人的金簪。  她已经,一无所有。  连心都没有了。  默默地推开房门,莫玉慈再次走了出去。  竟然没有遇到半点阻拦。  她行走的路线,仍然是盲目的。  只是自觉地背离明泰殿的方向,朝着后宫更深处。  乐声远了,人声寂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似乎,已经被整个世界遗忘。  就连她自己,也把自己给遗忘了。  可有一个人,却从暗影里走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眼中满溢着好奇。  绝对的好奇。  他没有办法不好奇……在他的心里,四哥向来都是宽厚仁和的(当然,这只是以前的郎程言留给他的印象),可是这个宽厚仁和的四哥,却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记耳光,而且,仅仅只是因为一个陌生的女人。  年少的郎程晔没法不好奇。  于是从郎程言离开凤仪宫的刹那,他沉默地接替了守卫的角色,开始在暗中观察这个古怪的女人。  他看到她在窗前一站就是几个时辰,既不哭也不闹,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浓郁的悲哀,他却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  肝肠寸短。  心冷如灰。  就好像八个月前,他哆哆嗦嗦地躲在酒窖里,躲避外边血腥的屠杀那般。  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一个朋友,有的,只是彻底的孤独与绝望。  他也曾哭红了双眼,他也曾抓过匕首试图自杀。  可是他终究没有那样做。  因为,他是郎程晔。  是大安帝王的儿子。  他的血液之中,有着祖辈的强悍与坚忍。  正是这份坚忍,让他一直等待着,在暗无天日的酒窖里,一藏就是数月,只靠少量的清水和老鼠偷来的干粮过活,撑到郎程言率领大军,打回浩京。  这一年,他只有十五岁。  十五岁,可以算是个孩子,也可以算是个成年人,一切,全都得看个人的心智,个人的意志。  现在,这个介于孩子和男人之间的小伙子(姑且如此论吧),开始对前面的这个女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他很想知道她是谁。  他很想知道她和自己的兄长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干系。  他也很想知道,她打算去哪里,要做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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