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碗底的烩面汤喝得一干二净，顾澈把身上最后两张红色票子压在碗底，抓起椅背上的风衣。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走到饭馆外，感受着凛冽的北风一遍遍刮着他的脸，但现在脸皮太厚，竟一点儿也不疼。
要是能被生活欺骗就好了，他现在啊，是完全被生活抛弃了。
中学时逃课上网成绩一落千丈，父母被叫到学校出了车祸，重组家庭的妹妹也因此更不待见他……
或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想惩罚他这个出生……让他高考前夕做了上千个同样的梦，以至于考试时精神恍惚，最后名落孙山。
就算是到了现在，循环的梦依旧烦扰着顾澈，让他每日都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浑浑噩噩几年过去，依旧一事无成。
“今儿咋不加面了？噫，这可不中……”
橘黄灯光下老板娘的和善面容让顾澈恍惚一瞬……看着饭馆上“豫记烩面馆”几个大字，顾澈以笑言谢，摆摆手离开。
小时候，在豫省农村土生土长的父母，也是这样问他的。
要是自己听父母的话，好好学习，不让他们因为自己的问题被叫到学校，那车祸就可以避免，后面的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但还好啊，老天给他的梦既是惩罚，又是恩赐，让他能在每个夜晚，重新回到家里一段时间。
就像现在这样：
沙发上，赵柠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闭着眼睛不理会顾澈，自顾自地背书：
“醉翁之意不在酒……”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点零五分。
顾澈看了眼安静背书的小姑娘，道：
“打喷嚏。”
“阿……秋！”
小姑娘突然打了个喷嚏，吸了两下鼻子。
十点零五分。
“咳嗽。”
赵柠果真咳嗽了两下，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语气幽怨：“顾澈你是不是盼不得我好？”
十点十分。
“接电话，咱爸妈的。”
“顾澈你有……”后面的“病”还未出口，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赵柠只得恶狠狠瞪了顾澈一眼，示意他闭嘴。
但小姑娘自以为恶狠狠的眼神，在顾澈这种三十多岁老男人的眼里，确是奶凶奶凶的。
十点十五分。
“爸妈今晚不回来了，托我照顾你，是不是？”顾澈盯着墙上的时钟道。
赵柠挂断电话，失魂落魄地应了一声，长舒一口气散热，继续背书。
十点二十分。
在看到顾澈又要开口的时候，小姑娘索性捂住耳朵，在被子里蜷缩成小小一团。
顾澈只是盯着钟表，不再言语。
每天被困在这半小时上千次，循环的梦早就成了惩罚他的囚笼，这半小时会发生什么，顾澈都能熟记于心。
比如十点二十一分邻居家会有猫叫，十点二十二分天上会传来飞机引擎声，十点二十三分，赵柠会再猛吸两下鼻子……
….
以及最后的十点二十九分……顾澈俯下身看着眼神中满是警觉的小姑娘，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齐，语气释然：
“十点二十九分。”
“我马上就又该走了。”
说完这些，静待梦境时间回溯的顾澈捏了捏赵柠的脸……
这次的梦好真。
捏着真软。
屋内的气氛僵持静默了一分钟。
赵柠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什么原因，精致的小脸宛如染了一朵红云，她躲开顾澈的目光，径直拍开他的手，这次连脑袋都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顾澈，你……你干嘛啊？”
明明是在质问，但由于生病，赵柠的声音软软糯糯，又因为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听着又有些瓮里瓮气。
不对……
已经十点半，预料中应该会回到十点，一直循环数千次才对。
难道又是新的梦？
顾澈一把子拧在小姑娘露在外面的小臂上，让被子里的赵柠疼得直抽抽：
“疼……疼！”
疼？
疼就说明没在做梦？！
墙上的时钟嘀嗒嘀嗒，顾澈直接冲进卫生间，对着自己照镜子。
头发乱糟糟的，像是鸡窝，但眼神中没有沧桑，满是少年气。
不是时间囚笼，一零年，我……我回来了？
客厅的赵柠又咳嗽两声，将顾澈的思绪重新拉回，他重新回到客厅，只见缓过神来的小姑娘凶巴巴剜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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