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的冬天是灰蒙蒙的。
索尔缩着脖子，将脸埋在衣领里，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他的怀里揣着一张退学申请表，理由是个人原因。
这是早晚要面临的情况。
一个月前，父母双双下落不明，只留下巨额的债务——十五万信用点。
作为两人唯一的儿子，又秉着父债子偿的原则，蜜獾帮的人理所当然要找自己索要。
索尔没有拒绝的权利，除非他想变成云河湾里的一份子，和其他走投无路的人成为邻居。
那么钱要从哪里来呢？
他目前还想不到。
不过按照蜜獾帮的提案，自己可以卖掉身上的全部器官。
收购方自然是帮派，也不会有中间商赚取差价，简单又快捷。
至于索尔能不能活命，那就和他们无关了。
这个方案并无不可，但前提是能找到替代的义体，再由经验丰富的医生帮助替换。
义体和医生都需要钱。
而索尔最缺少的，恰恰也是钱。
其实还有一个方案，也是他最不想选的一种——卖身。
不是卖给帮派，而是卖给黄灯街区的地下酒店，再和指定的客户进行交易。
赚到的钱与他没有半点关系，那是属于酒店和帮派的。
至于逃跑，索尔连想都不用想，蜜獾帮早就在他的体内植入了定位芯片。
只要敢踏出雁城一步，之后就不是他来选择了，而是帮派来替他选择了。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索尔拐进一处偏僻的巷子，两侧和头顶尽是私搭乱建。
相互交错的拉线像是一层层铁网，挂满湿透的衣服，在坑洼不平的地面形成一个个小水潭。
墙壁不仅隔音极差，还画满了不堪入目的涂鸦。
刺耳的喊叫声从破旧狭窄的房间中传出，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
这里被叫做下水道，是索尔十六年生活的一部分，他早就习以为常。
绕过醉生梦死的痴汉，避过蹲守拐角的强盗，索尔轻车熟路地来到一扇铁门前，将钥匙插进锁孔，伴随着“咔嚓”一声，逼仄的房间等到了他的主人。
只有十平米。
当初是三个人住，如今是一个人住。
家里只有一套被褥，没有任何值得盗取的东西，所以也不怕小偷光顾。
索尔顺手关门，有些局促地坐在床上，望着贴近天花板的小窗户发呆。
没有电和气，自己能够在这里继续居住，都要感谢善良的房东夫人。
“咕噜……”
半天没吃饭，胃里半点存货没有，如果想要填饱肚子，他可能要去走父亲的老路——偷。
索尔使劲摇摇头，不能有这种念头，否则自己和那两个烂人有什么区别？
揉了揉肚子，他还是决定上床睡觉，即便时间刚到下午四点。
用被子掩住头，只有这种时候，索尔才能稍稍安心。
….
“砰砰砰！”
这时，一连串的敲门声突然响起，让还未入睡的索尔瞬间掀开被子，急匆匆地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并不是蜜獾帮成员，而是端着一锅汤食的房东夫人——弗丽安娜，也是索尔这辈子见过最体贴的人。
弗丽安娜脸庞消瘦，目光温和，笑着说道：“索尔，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如果您愿意的话。”索尔看到锅内的食物，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他侧身让老妇人走进房间，看着她在桌子上铺了一张纸，又将锅放了上去。
弗丽安娜见他有些不安，便自顾自地坐到床铺上，用手拍拍身旁的位置，说道：“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应付过了蜜獾帮的那些混蛋，至少这个星期他们不会再来欺负你了。”
说到应付方法，索尔能想到的只有钱。
但他不明白房东夫人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为什么要帮助他这样的人。
太不值当了。
弗丽安娜盛出一碗汤饭，放在他的手上，问道：“学校怎么样？”
索尔细细品尝着来之不易的食物，低声答道：“被退学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
钱是上学的基础，而从学校得到的知识则是成为公司员工的基础。
除此以外，一个人如果想在雁城出人头地的话，就只能去街头混迹帮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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