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半夜，晏雪走至营帐外，看着里面黑漆漆没有半盏烛火的模样，有些疑惑萧延是否在这儿，她犹豫片刻还是掀起帘幔走进去，刚踏出半步，她被紧紧揽进温暖的怀抱里。萧延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声音疲惫的低语：“只一会儿，叫我抱一会儿就好。”
晏雪没有推开他，而是将手轻轻盖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两下。
萧延闭着眼睛，他同样无法忘记当时的景象，“王府的人死了三十七个。”
“没有捡回来半幅尸骨，他们都是因为要保护粮车，保护装着兵器的马车，亦或者是保护差点被风卷走的老弱妇孺。没有一个是躲起来的。”萧延字字句句的说，晏雪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聆听着，此刻的陪伴或许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方式，“那些人都是从小就跟着我的，战场上出生入死，每每都会叫他们写一封书信留下来，怕是活不过。”
“可谁都没有想到，竟是会死在北去的路上。”
晏雪感觉到脖颈处有两滴滚烫的泪珠落下来，灼烫了她的肌肤。
“我想要为他们做点儿事情，却又不知该如何。”
萧延初次懊恼自身的无能，他想要把所有人都带着一起走，如今却根本找不到办法。晏雪的背紧贴着他的胸膛，感觉到萧延的心脏沉稳有力的跳动着，“或许，我有一个办法。对亡者起不到作用，但能够抚慰生者的心灵。”
“什么？”
萧延松开手，晏雪挑起手腕，从赤血手镯的空间里取出无数黄纸。
眨眼的时间便堆满了整个营帐，一叠叠黄纸随着微风浮动，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故人在与他们对话一般。晏雪没有再隐瞒，淡淡地笑着说：“我从京城离开的时候，只想着街上有什么东西都要买，免得以后需要时拿不出。”
“路过棺材铺的时候，那掌柜看起来年岁很大，身体又不太硬朗。”
“我本想要直接走过去，他却对我笑了笑，对隔壁的米铺掌柜说恭喜他们得了一笔大生意。”晏雪当时只觉得他是故意，正准备解释为何不买他的，“他对我摆了摆手，说他这里的生意晦气，说叫我不必挂在心上。”
晏雪不是心软之人，可看到他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棺材铺的东西不多，全部买下来才花了两颗金元宝，但是那对于掌柜的来说却是今生都没有见过的一笔财富。他连连推辞，说不需要这样，买如此多的黄纸做什么……”晏雪想起当日景象，扭头对萧延笑着说：“我与他说，是不知自己哪日会死，提前给自己烧一些，到那边也要做一个富庶的鬼。”
“现在看来，是冥冥中有所指引。”
晏雪掀开帘子，在外面寻找着熟悉的身影，看到正巡视而过的小虎，晏雪喊住他，“去让阿大他们过来取东西，大壮娘应该懂得如何叠元宝，今夜烧一些纸钱，也让他们在黄泉路上好走一些。”她指着屋子里的东西。
小虎进门，他浑浑噩噩的点点头，极度惊吓过后已经来不及多想它们是如何凭空出现的。
“多谢晏姑娘！”
“孩子爹，你拿着钱，也要在那边过得舒坦些，吃两壶好酒。”
“姜儿，这辈子受苦了，你许是已经赶上了孩子和夫君，来世有机会，咱们还要再做邻里，姨肯定会把如何蒸桂花糕的法子告诉你！可好？”
山沟里，一簇簇的火苗在风的帮助下刮起一个个小旋。
纸钱烧过之后的灰烬飘散在山谷里，离着远处看，那点点的火光串联起了一条长河，都是生者无尽的思念。晏雪站在高处，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希望这样能够让她们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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