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很敬爱婶婶，也觉得她的选择一点没错，但平心而论，看到叔叔后来那个样子，很难说她的出现对他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婶婶去世以后，叔叔看上去没事，但熟悉他的人一看便知，他就像是丢失了灵魂的躯体，只剩一副壳了。”
“他是永远不会忘记婶婶了。”
“那时妹妹还小，不懂事，葬礼上她哭喊着，让婶婶救下来的那些孩子把妈妈还给她。”
“叔叔严肃斥责了妹妹。他从不会教育孩子说这种话。但我想，越是孩子话越是直白坦率。做个成熟的大人，越是这样压抑克制，试图从理智上说服自己，就越容易困在痛苦里走不出来。”
从不以悲伤示人的颜泽，面对素不相识的布朵，竟把从未宣之于口的话尽数倾吐了出来。
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暗暗吃惊。
布朵似乎有种让他吐露心声的魔力。
“你叔叔后来怎么样了？”静默了一会儿，布朵问。
“为了增加梦境里的时间，他渐渐地对药物成瘾。一开始，我对此一无所知，直到这次他将攒了很多天的量一股脑吞了下去，晕倒在家，才被发现。目前还在医院抢救，至今没有醒来。”
布朵心中难过，一时语塞。
想不到还有人痴情至此。
“他已经昏迷几天几夜了。这次我来，就是接他回去。刚刚走在一起，我问过他。他没有明确拒绝，只说需要时间。”
“他现在在哪？”
“他有其他地方可去。”
“鲛人梦中出现的镜片是你变出的信鸽带给他的吗？为了唤醒他，你破坏了他的梦？”
“实在没办法了。为了叫醒他，只能出此下策。”
“我还有一个问题。”布朵说。
“问。”
“如果说我在梦境看到的并不是你真正的婶婶，那么一定是因为你叔叔主观上的强烈意愿想要将她留下。按照梦境中的规则，如果你婶婶选择了抛弃现实世界的躯体，是不是就可以在精神的世界永生，那你的叔叔也可以在梦境里和她永远在一起。”
“她没有选择那样做。况且，她也曾说过不想那样。我们尊重她的选择。”
“为什么呢？”
“独自留在梦境中、带有记忆的意识其实是很可怜的。也许十年，五十年，当他们现实中的亲人还在世时，他们能在梦中互相陪伴，可是再然后呢，某一天，当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离开人世、进入轮回了，这些人只有依靠执念，在亲人和爱人的轮回转世中不断寻找、呼唤，期待他们能认出自己。现实中，有多少人会把梦当回事？大概都是纵使相逢应不识。”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会在梦里见到前世的记忆？”
“是这样。当现实中的人一代代进入到梦境，他们拥有的记忆也留存了下来，而且历久弥新，永不会被淡忘。轮回转世的人虽然遗忘了自己的前世，但他们无法阻止拥有前世记忆的人循着他们的气味或者印记找过来。因此，一些人梦中就出现了由这些人和记忆构造出的、和前世一样的情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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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婶去世以后，叔叔看上去没事，但熟悉他的人一看便知，他就像是丢失了灵魂的躯体，只剩一副壳了。”
“他是永远不会忘记婶婶了。”
“那时妹妹还小，不懂事，葬礼上她哭喊着，让婶婶救下来的那些孩子把妈妈还给她。”
“叔叔严肃斥责了妹妹。他从不会教育孩子说这种话。但我想，越是孩子话越是直白坦率。做个成熟的大人，越是这样压抑克制，试图从理智上说服自己，就越容易困在痛苦里走不出来。”
从不以悲伤示人的颜泽，面对素不相识的布朵，竟把从未宣之于口的话尽数倾吐了出来。
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暗暗吃惊。
布朵似乎有种让他吐露心声的魔力。
“你叔叔后来怎么样了？”静默了一会儿，布朵问。
“为了增加梦境里的时间，他渐渐地对药物成瘾。一开始，我对此一无所知，直到这次他将攒了很多天的量一股脑吞了下去，晕倒在家，才被发现。目前还在医院抢救，至今没有醒来。”
布朵心中难过，一时语塞。
想不到还有人痴情至此。
“他已经昏迷几天几夜了。这次我来，就是接他回去。刚刚走在一起，我问过他。他没有明确拒绝，只说需要时间。”
“他现在在哪？”
“他有其他地方可去。”
“鲛人梦中出现的镜片是你变出的信鸽带给他的吗？为了唤醒他，你破坏了他的梦？”
“实在没办法了。为了叫醒他，只能出此下策。”
“我还有一个问题。”布朵说。
“问。”
“如果说我在梦境看到的并不是你真正的婶婶，那么一定是因为你叔叔主观上的强烈意愿想要将她留下。按照梦境中的规则，如果你婶婶选择了抛弃现实世界的躯体，是不是就可以在精神的世界永生，那你的叔叔也可以在梦境里和她永远在一起。”
“她没有选择那样做。况且，她也曾说过不想那样。我们尊重她的选择。”
“为什么呢？”
“独自留在梦境中、带有记忆的意识其实是很可怜的。也许十年，五十年，当他们现实中的亲人还在世时，他们能在梦中互相陪伴，可是再然后呢，某一天，当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离开人世、进入轮回了，这些人只有依靠执念，在亲人和爱人的轮回转世中不断寻找、呼唤，期待他们能认出自己。现实中，有多少人会把梦当回事？大概都是纵使相逢应不识。”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会在梦里见到前世的记忆？”
“是这样。当现实中的人一代代进入到梦境，他们拥有的记忆也留存了下来，而且历久弥新，永不会被淡忘。轮回转世的人虽然遗忘了自己的前世，但他们无法阻止拥有前世记忆的人循着他们的气味或者印记找过来。因此，一些人梦中就出现了由这些人和记忆构造出的、和前世一样的情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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