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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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大泽从略显坚硬,粗糙的畳席上醒来却不感到寒冷时,他知道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酷寒的隆冬已经过去了,窗外没有迷雾,浅淡的阳光透过紧闭的玻璃窗照入大泽这间小小的杂乱不堪的房间里,在他和畳席上留下破碎的瘢痕。

    大泽的全名是大泽津渡,他现在大脑好像捱了一通打似的晕乎乎的,不清楚现在到底是几点,冬日颓唐的阳光总是把那大泽那本就混乱的生物钟搞得更是如被火烧焦的蚂蚁团一样实在是面目模糊。

    大泽带着迷茫像陌生人一般巡视这间屋子,他的手机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甚至连盖都没合上;床的周围凌乱地撒着棉袍,衬衣和长裤,电风扇被不合时机地打开并朝着无人的地方哐当哐当吹着冷风,棉被和被褥在房间的另一角被揉成一团像废纸团一样被堆在这间大型的“废纸篓”里。

    大泽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至今仍活在这个世上,在垃圾桶里苟延残喘,像蟑螂一样。

    他拿起一边的手机,发现收到了三十几封邮件,每一封邮件上面的备注都是“彩春”,内容大都在重复着“你在哪里?”“你还好吗?”“我们很为你担心”之类的话。直到前天大泽都租住在彩春家中,然而由于种种不顺大泽决定离开。他觉得心里有愧,便立马向彩春打去电话,电话响了很久,终于传出来一个激动的声音,但兴奋感没能掩盖掉其疲惫的底色:

    “是阿渡吗,太好了,你终于回我电话了。我们娘俩都很担心阿渡你知道吗,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可以跟我们说,你知道我们到底有多担心你……”说着说着竟有了哭腔。

    “彩春,以后我就不来了,我一直寄住在你们家对你们也不好,你们别管我了。”

    “诶,这怎么能行呢?阿渡就孤单一个人,而且精神又是那么不好……”

    “对不起,合同上的房租我会照付的。”

    “这哪是什么钱的问题呀,阿渡把我当成什……”

    大泽没等她继续说下去,便挂断了电话,可随即又一个电话飞来,没有接,他好像定了决心,手指飞速地一划,把她加入了黑名单中。此时,大泽感到眼睛发痒,胸中犹如有数万只蚂蚁在爬一样,脸颊上两道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

    “你就像蟑螂一样!”这句好像是很久远的话再次在大泽的胸中回荡,这只蟑螂并不是他的外貌而是直指他内心的肮脏与卑鄙。

    在房间的一角里还有一箱杯面和一箱苹果,上面贴着便签写道:“永远欢迎大泽住下去哦——大叔赠”,大泽突然感到有些焦躁,撕下便签将其揉成一团扔到废纸篓里,潦草地穿上衣服,走出房门,一股浓重的酒气袭来。在客厅的sofa上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大叔,他露着肥大的肚皮,踩着褪皮的凉拖,大泽竟感觉到夏天的炎热。大泽想起来自己现在正租住在这位大叔的家里,在遇到彩春母女前他也曾租住在这里。大叔人很好只是爱喝酒,总是这副醉醺醺的样子,正是因为大泽厌恶他的这副模样他才搬走的,没想到现在走投无路又搬回来了。

    “到学校是要乘什么呢?”大泽这样想着,几乎是本能的驱动,他乘上公交车,心不在焉地看着一块块千篇一律的广告牌从他眼前划过,好像是臭虫在他的眼角膜上爬过,大泽觉得眼睛红肿得如得了红眼病一样。

    “宗斋大学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

    “哦,今天原来是星期六啊,我真健忘。”大泽喃喃道,下了车,盯着等候亭的候车牌,看着一大堆又熟悉又陌生的站名,他有点恍惚。

    “既然出来了,那总应该做些什么吧?但我又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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