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再与夏之彧逞口舌之快,就讪讪的笑了几声,仍旧靠在车壁上假寐,没成想马车轻微且带着节奏的颤动让我由假寐变成真睡,这一睡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挑起车窗的帷幔往外一瞧,外面的日头偏西,原来已是未时。
这一觉好长,梦里回到幼时,冬天下雪我摔坏的暖炉,下雨因为故意在水里踩来踩去而湿的双脚,三月维夏在长满高高的草里寻找的蕨菜,及至六月的覆盆子,甚至盘曲在山林里的小蛇和小蜥蜴。
我好想家,想念母亲的一日三餐,想念朋友的温暖陪伴,甚至想念桌子上的那盆文竹,映在溅满黑点的老镜子上,绿的充满生机。
“饿了吗?“身后响起夏之彧懒怠的声音,我回头一看,他似也才睡醒,双眼惺忪的靠在软枕上,衣衫有些松垮,看着让人心跳有些加快。
“饿了吗?“他又问了一遍,我这才回过神,刚睡得迷糊,竟忘了车上还有这么个人,最近我对夏之彧的心防渐减,慢慢习惯有他的存在,这对我来说不是件好事。
我点了点头,他便稍微坐直了身子,唤了门外的车夫,让他到前面的枫香驿停下。
马车又向前行了两刻钟,这才停住了,小厮把杌凳放了下来,我先下了马车,夏之彧也跟在后面下来了。
原来枫香驿不是驿站,而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郡县,我们的马车就停在城墙外的拴马场。
“阿年,你怎么不过来找我,我这一路可是乏味的很。“我才站定,畅儿这个小魔王就一把搂住我,小脸在我腰间蹭来蹭去。
我还没答他,却见夏之彧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拎到一旁,沉着脸道:“你也不小了,不知男女之大防么?怎么这么不自重。“
畅儿鼻子哼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也不过就是十岁的孩童,要说男女有别之事,我可不像有些人一样赤裸着身子要阿年去伺候沐浴,不知是谁不自重了。“
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话出自畅儿之口,大人模样十足,倒逗趣极了,惹得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旁边的暗士,小厮和婢子们脸上也憋得通红,想笑却不敢。
“成忠!“夏之彧凛冽的唤了声。
“主~~主子。“成忠心不甘情不愿的往我们这边挪了挪,神色有些慌张。
“你说的?“他疾言厉色道。
“我~~这个~~这个事情,我~“成忠也不敢瞧他,嘴里喃喃自语也说不出个什么。
我一看成忠乔怯的神情,就知道畅儿定是从他那儿听去的,这夏成忠平素看起来老实,其实一肚子的八卦妈婆,惯喜打听这些,如今可算是吃了他那张嘴的亏了。
我走上前,挡在成忠前面,向夏之彧道:“你别怪成忠了,这事儿是我跟畅儿说的,我倒觉得畅儿没说错,正人先正己,你有什么气只管朝我撒吧。“今天这个人情,我是定要让成忠欠下了。
说完,我还朝畅儿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刚才说的不错。
夏之彧阴沉着脸道:“我看平时是过于宽待你们了。“说完一甩袖子就往前走去,成忠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了上去。
畅儿欢喜的拽着我的手,拉着我往前去。
“难得你彧哥哥吃你一亏,咱们待会可得吃些好的。“
畅儿嬉笑道:“他惯会说我,今天这亏吃得好,我这心里爽快多了。“
枫香驿虽不大,但却是卓棠去往夏都的必经之路,守城的将领显然已识得夏之彧,匆匆迎了上来行了礼,夏之彧微微点了下头,我们一行人便进去了。
一路全是高大的枫树,眼下冬末春初,那树梢上仍旧光秃秃的不见一点绿意,街道与房屋就散落在这树与树之间,别有一番萧瑟之美。
“阿年,等今年秋天,枫香驿的枫树全红了,我们再过来一次,那时才叫美呢。“畅儿蹦蹦跳跳的走到前面,又向我招招手,“阿年,你走快些,彧哥哥是带我们去叶知秋用饭。“
我迈开步子跟了上去,走过一条麻石铺就的小径,在一棵约有二十丈高的老枫树前停了下来,那门前歪歪倒倒的挂着一块破旧的木板,上面写着“叶知秋“三字,再往里走去,是两三间简陋的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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