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点来看,沈卫星真可以算个不折不扣的好朋友。好朋友是什么,就是当你危难的时候还能坚定地站在你这边。那套老房子对沈卫星来说就像是他的行宫,是他寻欢作乐的场所,但我说想租他的房子,沈卫星一点犹豫都没有,马上说你住嘛,租什么,我们还说这些!但我还是不想白住,如果沈卫星的房子出租的话,这个地段这个位置少说也得二三百块,我说我也不给你多的,一个月我给你一百吧。沈卫星听了却气起来,脸涨得通红地说,你要拿钱就别住啦!遇到秦娜那天,沈卫星正和他的几个朋友在广场上闲逛,秦娜四点多钟离开单位,走到广场准备坐车时,刚好看到站在旗杆下的沈卫星,秦娜喊他时沈卫星正混在一个人堆里看两个老头下象棋。
我猜秦娜说要来看我时沈卫星一定非常为难,他总不能说不行吧,但同意的话,又不知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后来他灵机一动,借故在路边给我打了个电话,从他又陕又低的声音来看,我猜秦娜离他打电话的地方并不太远。沈卫星说秦娜要过来了。是她硬要过来,我也没办法——沈卫星的意思很明白,他想叫我们准备一下,至于说准备什么他还不清楚,因为他也不知道秦娜想干些什么。我在电话里说,“管她,你带她来好了!”
他们是走过来的,没准沈卫星还带着秦娜特意绕了一段远路,所以他们到合群路时已经快五点钟了,因为是秋天,太阳已经落山,白天还有些燥热的天气一下子就凉了下来。事后沈卫星说他以为我会叫温小柔躲一下的,如果他知道温小柔没走的话,他肯定就找个借口不进来了,甚至连那个电话他帮懒得打。我说有什么好躲的,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怕事!
当时温小柔已经在院子里做饭了,她围着围腰正在水池边择菜。我告诉她秦娜正往这边赶来。我仅仅这么告诉她,或走或留由她自己决定,走有走的好处,可以避开秦娜的锋芒;留也有留的好处,因为都要过这一关的。温小柔选择了后者,她显得比我预料的要镇定,也许她想反正你们已经离婚了,也许她的想法和秦娜一样,都有看看对方的好奇心。温小柔甚至笑了笑说,走什么?是福求不来,是祸躲不过。这句我平常爱说的话倒被她用上了。但温小柔还是有些紧张,我看到她抽空对着墙上那面小圆镜理了理头发,她一定在借这个机会调整了一下心情。
秦娜一定猜到沈卫星路上的电话是给我打来的,所以看到温小柔时她显然更吃惊,她没想到即使这样温小柔还会留下来。我给她们做介绍,两对眼睛立即像针尖遇麦芒一样对上了。女人的对视总是有些可笑,那么电光火石的瞬间她们好像就把对手的分量、轻重都看透了,从此她们再也不会多看对方一眼。秦娜先缓过来,这方面她有优势,她先人为大,所以理直气壮,问我亮亮呢,做作业了吗?拉着又和我呱呱讲起妈,大姐如何如何,单位上某某怎样怎样,北京的小舅来电话了,准备过来玩一趟等等。而温小柔也似乎认同她这种气势,乘我和秦娜谈话,她拉上沈卫星去外面做菜。那天温小柔做了很多菜,她像要示威一样拿出了看家本领。
天黑的时候亮亮回来了,他一直在院子背后的工地边玩沙,整个人都脏得像个泥娃,沈卫星连呼:“天,少爷,你看你那副样子,快去洗下喽!”温小柔也笑了,忙拉着亮亮去水池边洗脸,等忙完这些,晚饭就开始了。这时候秦娜忽然问,“没有酒啊?”没等我回答又说,“今天是我生日呢!”我说,“今天啊?”秦娜却不理睬,转身从皮包里掏出一张五十元对沈卫星说,你帮我去买两瓶葡萄酒,好吧,再买什么随你——沈卫星却抢先跑了,我有我有。他按着口袋说。
我的确没想到这一天会是秦娜的生日,用她的话说现在我怎么还会记住这些?等沈卫星把酒买回来,我们一起为她庆祝生日,秦娜又阴阳怪气地说怕过几年她自己也记不住了。那天的酒几乎都被秦娜—个人喝掉了,我们的酒量都不怎么样,关键是这又不是个喝酒的时候,所以喝到最后就剩秦娜还在频频为自己举杯。不过秦娜的酒量我是知道的,当年我们下乡送戏,她和县委书记干了整整一瓶白酒都没事,但这一天她是存心找事,所以喝了几杯酒后她的话开始明显增多,她开始说我们在戏剧表演班时候的事,那时候多开心,人一长大了就不开心了,如果长不大多好。秦娜自说自话,说了又笑,笑完了又用纸巾抹一下眼角溢出的眼泪。后来我也忍不住叫她不要这么疯癫癫的,我知道由我劝可能效果更差,但除了我,谁有资格劝?秦娜却猛地把酒杯一下子砸在地上,她说:“那都是因为我爱你,知道吧?因为我爱你——你要自由我就给你自由,但你是父亲,你就要尽到父亲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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