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这件事对我后来的影响非常大，但当时还看不出。我只是睡了—个长觉，我还没有睡过这么长的时间的懒觉，第二天醒来时都已经是中午了。我只是觉得出不出工都变得无所谓了，得多少工分也无所谓了，我只是显得有点懒洋洋的。接着又发生了另一件事，它才是使那些懒洋洋的东西显山露水的重要原因，它让我看到了它们的意义——这件事和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发生在沈卫军的身上。
前面我已经告诉过你沈卫军这小子有点神，脑子有点单边。他还有个大嗜好就是女人，其实这是什么毛病，我们谁不喜欢女人？况且我们都这么大的人了，能不在女人身上动点脑筋？只是我们这些知青，撒豆一样分布在不同的大队里，很难有什么机会，除了在夜里被窝里运动一下手指，还能有什么指望？这一点我们甚至连农村孩子都不如，他们都十几岁就定下亲了，结婚虽然还有几年，但实实在在的老婆放在那儿是跑不掉的。沈卫军对女人其实只是涎脸一些，他把他的一些想法藏在俏皮话里，过点口瘾，占点小便宜。周红、许艳就看不惯，她们说沈卫军这个人烦得很，涎皮赖脸的，乱开玩笑。周红她们知道沈卫军是这么个人，也不和他计较。但有一天他却把这一套用在—个农村妹儿身上，他在集市上拦着一个卖猪娃的小妹，夸她长得好，要跟她耍朋友。这句话那时候就是在城里也不能乱说乱讲，何况是农村，更何况那姑娘是定了亲的。所以小姑娘回去和她的未婚夫一说，未婚夫大怒，立即找了几十个人来收拾沈卫军。沈卫军事先肯定听到一点风声，逃了，他也不知道逃到哪儿去，就跑到我这儿。我说，“你干脆走吧，说不定他们一会儿就找到箩底来，你到大路上，看到车就拦，你回去吧，能跑多远跑多远。”
沈卫军已经吓傻了，慌乱之中得到这个宝贵的指引，连忙跑了，他在家里足足躲了一个星期才敢下来。也是他跑得快，沈卫军刚走十多分钟，我就看到路上气势汹汹地来了三辆拖拉机，上面站着二十几个粗壮的农民，他们提着锄头、扁担就这么杀气腾腾地来了。
他们来到我的马厩前面，里三层外三层把我这儿团团围住。前面那个提扁担的小个子一脸盛怒，他大概就是那个未婚夫了。他问我：“你们那个姓沈的呢？喊他出来！”他的声音很冲。
我说，“什么姓沈的，我怎么知道？”当时真够吓人的，形势稍一失控，我就会成为沈卫军的替代品。刚好这些人中有一个是程国林的小舅子。我是他外甥的公，他当然认识我，我便以公的身份让他去和那个气头上的未婚夫说，其实小沈也没有恶意，他只是喜欢开几句玩笑，没有别的意思。可能我的话还有效，加上找不到沈卫军，他们只好骂骂咧咧坐上拖拉机走了。这件事最后还是惊动了公社，我们领队还带着沈卫军去女孩家道歉才把事情了结。因为这件事，沈卫军闹得灰头土脸，神气大伤，他一面带了好多食物来感谢我，一面还要打肿脸充胖子，我又没干什么嘛，看把他门急成这样-—uff0e号没意思，真他妈，回去算了。沈卫军气得命。
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其实我又何曾觉得有意思，沈卫军的话也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只是那时候，我们都觉得还撑得下去，而且也没有想过一个人哨悄地溜回城，但两个人就不一样了。我们分析回去的可能性以及各种各样的后果。
没工分咋办？没工分你就分不到粮了，明年听说就没有那十五斤粮的补助了。
那有什么关系？没有就没有——买也可以嘛，再说明年的事情，你又咋晓得明年的样子。
辩论让我们豁然开朗，我们都想通了，一下子我们俩都发现，那些让我们拴在这儿的理由其实并不成立，这时候越过它们，回到城市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困难。说干就干，等到赶场天，我们带上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偷偷地坐上了回城的班车。沈卫军家有套老房子，一直空闲着的，我们可以先住在那儿。白天我偷偷地去找那些没有下乡的同学玩，到了晚上，沈卫军的一个老邻居举办家庭舞会，会把我们叫过去。—个星期后我回到家，没有谁不认为我是刚从乡下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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