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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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闻总能把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两口子一块下岗,失去生活来源。这一天儿子说馋水饺,当爹的手攥着仅有的两块钱去市场割肉,一刀割下来超过了两块,他要求从上面切下来一点,卖肉的不干,且出口不逊,说他是故意捣蛋,他如实说只有两块钱,卖肉的听了不料生出隐测之心,没动刀便把肉丢给他,嘴里却说了句不三不四的话:像你这么活还有个什么劲呢。他回到家越想越窝囊,心一横把一包鼠药掺在饺子馅里。是学校老师发现班里的一名学生接连旷课,便去家访,敲门敲不开,产生怀疑报了派出所,民警去打开门发现一家三口都死了。

    与泰达挂勾因为死的一家之主是地产公司的职工。

    这一事件是何总在紧急碰头会上宣布的。何总所讲比传闻简洁,却具有权威性:死者包某,男,四十七岁,地产公司机械队铲车工。家属曲某,女,四十二岁,华夏纺织厂下岗女工。小孩,男,十四岁,中学生。经法医鉴定死因是毒鼠强中毒,排除他杀的可能。

    介绍完情况,何总开始布置善后,鉴于是自杀,遂不存在法律问题,又鉴于是全家人遇难,要做的事相对简单,一并火化而已,何总着重谈了对这一事件将在公司产生不良影响的应对,谈到这上面何总神情严峻,语气沉重。

    他说:“人死不能复生,而我们公司还要生存发展下去,因此必须认真做好应对,把影响减小到最低限度,不能由此引发出危机。具体事项,一是宣传处时刻与媒体保持联系,要不惜代价堵绝消息披露。二是地产公司开始人心不稳,机械队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正在鼓动工人到市政府上访。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要做好工作,维护安全团结的大好局面。”

    何总提出由公司派出得力干部,到地产公司做化解工作。

    让吴桐没有想到的是这事竟然落到他的头上。是宫汉臣的提议,说他的叔弟在机械队,可做内应。吴桐嘴里不说,心里却反感“内应”一说,机械队不是敌营,叔弟也不是奸细。当然他心里也清楚宫推荐他去是鉴于他俩刚刚结成了“联盟”,他去他放心。

    事情紧迫,何总对他稍做交待,便催他出发。出了大楼他尚不能认可眼前的现实,心里疑惑:泰达上下这么多人,怎么这事就分派到自己头上。

    路上,小汪告诉他两年前机械队也闹过一回,何总和王梅一块赶去做工作,可工人不仅不买账,反倒把他们搞得十分狼狈。从此他们再也不肯去那里。别的领导也一样。

    机械队不在地产公司本部,车行半个多小时才到,在门外只听车间里人声鼎沸。吴桐让小汪先进去把叔弟喊出来,很久没见着叔弟,也顾不上说家常,直接问工人有什么动向。叔弟说正在议论是先去火葬场开追悼会,还是先去上访后开追悼会。吴桐感到事态严重,忙掏出手机打到何总办公室,何总显得很激动,说要想一切办法阻止工人上访,告诉他们只要不上街别的都好商量。挂了电话吴桐怔了怔,像对小汪和叔弟,又像自言自语:咋商量,咋商量。小汪说让他们选出代表,和代表谈。吴桐转向叔弟问:谁是带头的?叔弟说是铲车班常班长。

    小汪问这人野蛮不野蛮,叔弟说没见过他耍野蛮。小汪说要是有人对吴总动手,咱俩得上。叔弟说这还用说,他是俺哥。吴桐并不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想的还是解决问题,他问叔弟工人赶在这当口闹事,除了同情死了的工友,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叔弟说要求补发工资,已经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吴桐问你也没发?叔弟说没。吴桐说你咋不早和我说?叔弟说对你说有啥用,也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公司要解散机械队,把人一鞭子赶回家,大伙不同意。吴桐不知道扣发工人工资,却知道解散机械队的事,宫讲过。他觉得都关乎工人的切身利益,工人有权力争取,而公司也理应负起责任。“商量”的基础在此。

    坐而论道终不能解决问题,吴桐下了车,在小汪和叔弟的“护卫”下进到车间里。

    许是工人情绪过于激动的缘故,没人注意到从外面进来了人。吴桐趁机观察形势,发现车间很是空荡,有限几台建筑机械孤岛似的矗立着。叔弟悄声说,大部分机械都被宫卖掉了,为解散机械队做准备。吴桐发现工人围在一辆铲车旁,听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讲演,铲车上挂满了挽联和白纸花。叔弟说这台铲车是包师傅生前开的,大伙准备开着它去市政府。吴桐哦了声,问讲话的那个人是谁?叔弟说他就是铲车班常班长。群情激昂,声音嘈杂,一开始吴桐听不清常班长讲的什么,可他清楚情势紧迫,到一定程度常班长振臂一呼,队伍便会浩浩荡荡向市府进发,那时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可他一时又不知该怎样介入,惶惑中不由看看小汪,小汪朝他点下头,穿过人群走到常班长身前,先用手势打断他的讲话,然后贴着他的耳朵说着什么。这一切都发生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顿时鸦雀无声。常班长顺着小汪指的方向看,大声说公司派人来解决问题了,我们倒要听听是咋个说法。小汪说是吴总会计师。有人吆会计师来给我们发工资,那我们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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