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说: 结婚? 2-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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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医生是低级别吸盘,能将外省那些优质的病人,或自以为优质但未必真优质的病人,一并引诱过来花钱消费,确保首都市场繁荣。她也信赖北京的医院医生,但她更相信,沈阳的医院医生再不优质,也对付得了感冒发烧,也不会把感冒发烧诊断为香港脚或白癜风。她也惦记沈阳的工作。她还相信,如果在卧铺上睡一夜好觉,即使身体不能复原,至少病情不会恶化。事实证明,后一点她相信错了。前一点相信的对错没法验证。车没到沈阳,她就垮了。走出车厢来到站台,早晨的寒气一包围她,她就飓风中的落叶一样瑟缩起来。她没飘起来或倒下去,得感谢手边庞大的拉杆箱包撑住了她。箱包深咖啡色,肥壮敦厚,脚踏实地,比她宽一半,矮一半。

    这一宿她基本没睡。下铺那个黑胖的男子,不能说没自觉性,他一定知道自己的鼾声多有威力,他就先不睡,车厢关灯后,他继续在过道上走来走去,隔一会儿去车厢连接处抽一支烟。他比最勤勉的乘务员更勤勉些。多么勤勉也得睡觉。别人叹息般的低鼾连成片后,他躺到铺上。不会超过一分钟,可能闭上眼后,刚摆舒服自己,他如雷的鼾声就炸响了,还绵延不绝,那种音响效果放电影里,足够配音轮番轰击的数门大炮。如果某人此时醒着,又在他附近,很难听到别人的声音或车轮滚动发出的声音。她没醒着,他打鼾前她先睡了。人睡觉时有个特点,入睡前受干扰不易成眠,可一旦睡着,干扰再厉害,只要那干扰不针对自己,反倒容易抵挡过去。她一般睡眠挺好。

    只是这一夜情况特殊,身体不适,让她成了个入睡之后又醒来的人。她体虚觉轻,无法像往常那样悠游梦境,呼噜声一响就惊醒了她。醒而复睡比初睡难。她没去摇撼下铺的黑胖子,她数数,数圈里圈外各有多少只羊。光睡不着不能加重病情,频繁跑厕所,才对感冒病毒有声援作用。睡觉之前她水喝多了,清醒能加快水的分泌,水通过肾脏转化为尿,在她膀胱里兴风作浪。她就不停地钻出被窝从上铺下来,去车厢连接处冷飕飕的厕所里褪掉裤子露出屁股。她身上的热度越来越高,往返厕所的过程成了她目睹自己垮掉的过程。感冒精通领导之术,善于制造矛盾。领导在此下属与彼下属间制造矛盾,感冒在多喝水与多排尿间制造矛盾。她在被子底下一阵阵哆嗦,哆嗦时牙齿咔咔作响,就好像,她和下铺的黑胖子是一伙的,是口技搭档,黑胖子主演,她负责伴奏。

    终于熬完了九个小时。火车咣当一声停下来,黑胖子的呼噜声戛然而止,她的牙齿,也不再磕碰得叮当乱响。他们先后走下火车。她对精神抖擞的黑胖子充满羡慕,是目送黑胖子汇入人流消失不见后,她开始成为风中落叶的。她拄住箱子,站稳脚跟。她靠的不是气力而是意志。

    嘿,小红———哦,老田……

    他自己等于没有行李。他一手搀她,一手拉起她的箱包,往出站口走。他征求她意见去哪家医院。她说不去医院,不用他送,不用他搀扶不用他拿箱子。他没听她的,轻轻感叹:你这小姑娘,干吗这么倔强。直到她说她男朋友在出站口等她,他才愣一下,松开她。男朋友?不是宁哲?他的提问像自言自语,不待她解释,她也没力气解释,他就又说,我不相信有人接你,有的话,你早打电话让他进站台了;但我尊重你意见,我会先去出站口等你,有人接了,我就不打扰。说完他把箱子还她,注视着她,先退着走几步,然后转身,大步走向出站口方向。

    她叫住了他。她想歉意地冲他笑笑。她调动不出笑的力气。你……

    送我去医院吧……她几乎瘫倒在他的身上。他是树,她这片落叶回到了枝头。

    倒有人接他,是个苗条少妇,开天蓝色雪弗莱。雪弗莱送他们去了离沈阳北站北出站口最近的辽宁中医学院。他对女司机介绍她时,说她是他姑姑家大表姐的女儿,在北京读书,与他搭伴假道沈阳回铁岭过元旦,却被车上忽冷忽热的空调“忽悠”病了。她昏沉沉地冲女司机点头,很配合地叫他舅舅。女司机没表示怀疑。女司机还要上班,不能陪他们就诊。她不上班,他们也会打发走她,他们很难把舅舅外甥女的角色演得更像。他问她箱包里的东西有无急用,然后告诉女司机,那只大箱包先放雪弗莱后备箱里,过一会儿,他去她单位取。拎个大箱子看病太麻烦了。他说。她听说箱子要和她分去两地,不露声色地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他是否看出了她的犹豫。她吃力地回头看一眼雪弗莱的车牌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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