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说:我们的关系呀是医生与花生的关系 6-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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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个红绿灯在一站地开外,步行几分钟也就到了。很快,一片银灰色住宅小区,墓碑般挡住了他的去路。小区名叫泰山花园,迎门处,立着一座“巍峨”的“泰山”,比普通坟包大三至五倍,冬天有冰雪包裹的时候,会再大些。何上游熟悉这里,像熟悉自己住的长江花园。长江花园有条“蜿蜒”的“长江”,其规模,比火车站男公厕的大号槽形小便池宽五至七倍,长十一至十三倍,五一到十一蓄半池死水———前两个月是清水,后三个月是黄汤。何上游没门卡,随出入园区的人混进院内,绕过“泰山”,直走左拐再直走再左拐,来到二十三号楼三单元门前。有人在搬大件东西,老绿色的单元防盗门四敞大开,半截红砖卡门槛上。不用按对讲器了。何上游钻进楼门按开电梯,上七楼,下电梯,敲一号室门。他担心室内电视声或音响声大,会将敲门声吸纳干净,就没用指关节叩门,而是用手掌拍门:不归,开门!不归,我来了!寂静无声。电视和音响也无声无息。屋里没人?何上游茫然。

    胡不归家怎么会没人?他短信回得迟,但四个字里包括了“在家”,也就是说,即使后边没缀“正常”,这天的牌局改日子了,他在家的事实也改不了。牌局“正常”的开始时间,应该是一点,现在十一点不到。也许胡不归回完短信,临时有事又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可胡不归从来都是畏光的老鼠,憋得长痱子了都懒得出屋,现在逢上玩牌的日子,又赶上满街是雨后的积水,他怎么能不老老实实守在家里呢?何上游又把手伸向门板。他拍响了门板,也恍然醒来。可来不及收手了,门板发出了更大的声音。他想转身离开,或打个电话。胡不归声音已传了出来。上游?操,这么早,等一下。何上游唔一声,仍然转身,往电梯口走。电梯由一楼往七楼升时,一号室门开了。先是胡不归探头张望。他上身光膀子,下边穿三角裤。走廊里除了何上游再没别人。胡不归没理何上游,冲身后招手。他身后,一个女人显形现身,匆匆出来,都没看何上游一眼,就自顾踩着高跟鞋零乱的节奏下了楼梯。她舍弃了便捷的电梯。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何上游见走不掉,已飞快地把右手的书交给左手。他准备握手。

    他以为胡不归会给他和那女人作个介绍。没这程序。胡不归做事的程序总有悖于“正常”。他没看清那女人脸。既是没来得及看,也是没好意思看。他只感觉,那女人个子挺高,肩背丰腴,牛仔裤里的屁股圆大结实,下楼时,屁股那种有力的扭摆,好像不出于走路时大腿的自然带动,而是迫于两股外力协调的推拉。他按上来的电梯到七楼了。开门。等片刻。关门。唉,太不好意思太对不住了,一进屋,何上游就连连道歉,我一猜到你屋里有人,都敲完门了;你也是的,光天化日呀!屋里充斥着肉欲的气息,热烘烘的,酸叽叽的,能让人联想到肌肤的研磨,以及湿漉漉黏糊糊的各类汁液。何上游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推开窗子。操,你也太早了。胡不归把双腿插向一条花里胡哨的沙滩裤。我是,早点哈……还你书嘛。他把《狱中书简》扔沙发上。胡不归忙捡起来,左翻右翻,像质检员落实验收工序,然后拐进客厅北侧的书房。验收合格,《狱中书简》将回到书架上它应在的位置。胡不归对书和女人同样精心,不允许一本没被阅读的书随意放置,就像不允许身边的女人受到冷落。何上游把头扭向窗外,使劲呼吸外面的空气。

    外面,他视线前方,是对面楼的一排排阳台。他的观察先散点浏览,但很快,他视线就被某个具体的阳台固定住了。那里活动着一个女人。是她吗?是刚才他没看清面容的那个女人吗?身形挺像。她们不会是同一个人,由胡不归家到对面阳台,这么快过去必须会飞。对面阳台上的女人穿浅绿色睡裙,略长于屁股,她眼睛嘴巴都不算小,与她粗壮的半截大腿甚是般配。她面前晃动着张开的雨伞,伞柄吊在阳台上方的晾衣绳上,如果对伞柄忽略不计,光看那倒置的淡粉色雨伞,可以将它比喻为一蓬植株过大又正值盛期的大丽花。女人相貌平庸,也不年轻,正用白手巾擦拭伞布,动作细致神色专注。何上游心里热了一下,他认为她美。很少有人对一把雨伞这么精心。对普通事物的细致与专注,有放大美感的积极力量。借口,这时胡不归已走出书房,也站到窗前,提前两小时为还本书?我可听文福说了,最近你总闹心。何上游支支吾吾,指着窗外转移话题。你那情人,是这位吗?胡不归向窗外探头。哈,真挺像。何上游说,别打马虎眼,就是。胡不归进厨房烧水。行呀行呀,你说是就是。那———何上游说,这女人可太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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