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吴川是个黄女孩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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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哈哈大笑。我可以笑得很野、很浪。有的男顾客想进一步拓展我对他们的服务,我就这样哈哈大笑。

    “有什么值得你笑的?”小纳粹问。自信垮了一半。

    “就你?也配吴川为你吃醋?”

    过了好几秒钟,他低声说:“满足了——戳伤一份真心就让你那么满足?”

    我喝了一口酒,用餐巾沾沾嘴唇。“需要按摩吗?”我问他。

    他莫名其妙。

    “我免费给你按摩。”我说。

    他害怕起来,转身逃了。小东西,以为自己多么复杂、病态,吴川的纯洁让他不得施展。纯洁是缺陷,他可以帮忙让吴川弥补这一缺陷,但他仍感到屈才。他面对我的复杂、病态,才没了那份屈才感。他虽然不是个玩意,蠢是不蠢的,至少预感我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不可见人之处。他也许多情,但足够阴暗。

    我把吴川留下,借口是需要人帮我打扫狼藉。我在第二间卧室里铺了雪白的被褥。她一下子扑到床上,肚子朝下,把自己往上弹。她穿了我的睡衣,嫌大,看上去只有十二岁。吸毒、做爱都经历了,还在皮肉上穿出若干窟窿。我看她在雪白的床上撒欢,心里一阵不适。人们管这种不适叫做“柔情”。

    “以后你想来就来,这床就是你的了。”我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串钥匙:“喏,这是楼下大门的,这是公寓的。”

    “这床以前是谁的?”

    “空的。”

    “那干嘛摆张床?”

    “我有第六感呗。”

    “第六感觉告诉你我会考上芝加哥的大学?”

    “我一直留着这张床,因为它很适合你。”

    这种话让我们难为情。比较夸张。恋人之间用来调动、催化激情的。这床是前面房主女儿的,我买下公寓它已经在这屋里。茹比把它叫做“茹比的床”。我在发现茹比的性倾向之后从不冒风险让她过夜,拴上门也不行。茹比说她要找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在我阳台下唱小夜曲,这样我会把门钥匙扔下去。我和茹比好就好在我们都逗得起,关系建立在相互间的幻灭上。我却生怕吴川对姊妹关系幻灭。

    她说她要洗个澡,我替她把毛巾准备好。五分钟后她在浴室里喊我:“姐,拜托帮我拿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自己的洗发露,在我背包里!我的头发让染料烧坏了,得用专门的洗发露。”

    她的包是一个大杂货铺,从鱿鱼干到长统袜到书、本、文具,一直到洗发露、避孕药、牙刷。她早就准备要在我这里住的,假如今晚我不邀请她住,大概她会有一次微度幻灭。我后怕起来。

    我把洗发露递给她,又把摊了一地的杂货收进她背包。这哪里是学生的书包,简直是步兵行囊。

    等她粉嫩地从浴室出来,我说:“你天天都背这么多行李上学?”

    “啊。”她弓身擦着头发。

    “到处带洗发露、牙刷、内裤?”

    “啊。万一要在外面过夜。”

    她是随时准备上男孩子那去过夜,还是随时准备到我这里来过夜?我不会问下去。怕证实自己自作多情。她回到她的房间,开始打电话。一会窃窃私语,一会捧腹大笑。终于和小纳粹依依不舍地道了晚安,我敲了敲她的门。她起来开了门,一个玉人儿,可惜眉毛上有那个多余的环。

    “我觉得你和璜不要走得太近。”我说。璜是小纳粹的名字。

    她眼里出现了防御:“为什么?”

    “他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能应付吸毒、泛性。你是从完全不同的环境里来的。”

    “我也能应付。”她开始出现不屈的神色。

    “你觉得你上不了毒瘾?”

    “我就试试看,一共没试过几次。”

    “可他是成了瘾的人。”

    “你怎么知道?”

    “不然他怎么连一个Party都熬不过去?”

    “他说那些人太没趣了。”

    “认为别人没趣的人,往往自己最没趣。”

    她的眼神有了不少敌意。我感觉自己在她面前成了黎若纳。她概念中的姐妹情谊不包括一个老三老四摆出行为指南的女长者。或许正是为了逃出黎若纳的嗓音污染她选择了遥远的芝加哥。我后悔自己刚才多余的关怀,嘴上又出来一句:“你太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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