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长山带着珍珍回村的经过在木庄传播着加工着,慢慢演绎成了电影上的画面:黄昏时分,何长山在前,珍珍在后,从村西口回来了。俩人好像从外面串亲回来一样,珍珍昂着头挺着胸,好像英雄凯旋一样。见有人看她,故意放慢脚步,随人们看。碰到人,她还主动打招呼,不理她也不觉得臊。看来把脸一抹,她是什么也不怕了。
六队牲口圈门口,像开大会一样聚满了人群。散队以后,村里还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人们像等待看电影一样,期待着兴奋着。
工夫不大,好戏开场了。
长山娘手里拿着一个铁锹,一路骂着冲进了牲口圈。围观的人轰隆一下都拥了进去。长山娘看见何长山,挥着铁锹拍了过去,何长山身子一闪,铁锹拍在地上,当的一声起了一团狼烟。何长山让珍珍躲到屋里,他站在门口抵挡娘的进攻。长山娘的铁锹来回飞舞,可始终打不到何长山的身上。何长山像山一样堵在门口,长山娘进不了屋,就挥起铁锹,把窗户纸捅个精光。人们一下聚拢到窗前朝里看,珍珍背对着窗户站着,一动不动。长山娘隔着窗口一边朝里面吐唾沫一边大骂,王珍珍,你这个破鞋,把俺的家破了,还有脸回来?有本事你出来啊,让大伙看看你这个烂货……
长山娘越骂越难听,各种不堪入耳的脏话蹦豆一样从她的嘴里冒了出来,一些姑娘不好意思听了,退了出去。
长山娘一口气在牲口圈里骂了半夜。围观的人见总是长山娘骂,珍珍藏在屋子里不吭声,就觉得没有意思了。于是,陆续有人离开了。长山娘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少,她也骂累了,就在翠竹的劝说下,回家去了。
长山娘走了以后,围观的人都散了。何长山确定娘走远以后,才回到屋里。屋里没灯,黑洞洞的。珍珍从黑暗中扑进他的怀里,何长山紧紧地搂着珍珍,不住地安慰,别上火,娘就是这脾气,她骂两天就没事了。珍珍在黑暗中说,长山哥,别担心,我能挺得住。
这个时候,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何长山松开珍珍,冲到门口,大声问,谁?外面传来翠竹的声音,别嚷嚷,是我。何长山松了一口气,珍珍连忙也走到门口说,翠竹,快进来。
翠竹走进屋里,摸黑把一截蜡烛塞给何长山。何长山把蜡烛点着,看到翠竹提着暖壶和一个袋子。翠竹把暖壶放在地上,说,暖壶里有热水,袋子里有俩馒头,你们先将就着压压饥。翠竹把袋子放在炕上,不等何长山和珍珍说话,就急匆匆走了。
何长山追到门口,珍珍在屋里说,长山哥,别追了,她是怕人看到。
何长山拿出翠竹送来的馒头,递给珍珍一个说,既然翠竹送来了,咱就吃吧。珍珍知道何长山饭量大,俩馒头吃不饱,就推辞说,我不饿,你吃吧。何长山把馒头塞到珍珍手里,你一个我一个。珍珍见她不吃,何长山不肯吃,就接过馒头,掰了一半,吃了起来。等何长山吃完了馒头,她就把手里的一半递给何长山,何长山说什么也不接。半块馒头,俩人推搡了好半天。珍珍急了,长山哥,你做了结扎手术,一天也没好好养着,以后咱家的日子,还指望着你过呢,你给我赶紧吃了,你不吃,我就把它扔了。珍珍说着就举起胳膊,何长山赶紧说,好,好,我吃我吃。
翠竹又过来了,她站在门口说,我刚到家,忽然想起没碗你们喝不成水。珍珍接过碗,感动地说,翠竹,谢谢你。翠竹说,咱俩谁跟谁呀,以后缺啥少啥的,尽管说话。翠竹说完,门也没进,扭身就又走了。
珍珍望着门口,苦笑着说,长山哥,翠竹好像搞特工一样。何长山笑着说,有这么忠诚的地下党支持我们,我们还有什么不可以战胜呢?
由于翠竹帮忙,俩人的情绪好了起来。他们喝了一碗热水,相拥着坐在炕上。房间很大,炕也太长了,他们坐在炕上,只不过占了大炕的一个角落。由于长久没有人睡,炕上的破席子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偌大的牲口圈只有他们两个人,显得空旷而寂静,窗外不时传来蟋蟀“咯吱咯吱”的叫声。蹲在炕沿上的蜡烛,让屋里有了一丝烟火味儿。珍珍靠在何长山的胸前,望着摇曳的烛光,幸福地说,长山哥,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躺在一条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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