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晚风吹过草木,宋家的车马停下了脚步。元昀勒住马缰,来到宋仕其的车边恭敬道:“宋老先生,今日天色已晚,应是到不了下一个驿站了,不如就在此露宿一晚,明日一早启程,傍晚便可到青州地界了。”
宋仕其颔首:“有劳元小郎君了。”
元昀爽朗一笑:“先生客气了,父亲走时再三嘱咐,要我照顾好您。您稍等,我这就去收拾几个帐篷出来。”
元家的卫队行伍出身,办事干净利落,不久就在背风处搭好了晚间休息的营地。宋家诸人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宋韩氏便带着吴大舅母几个张罗起晚食来。
汝安虽不像越州那样遍地鱼米,倒也物产颇丰,这次出来宋家便备了许多干菇、腊肉一类存放得住的食物,再加上今日启程时也带了一些新鲜的蔬果。此时几个女眷一起动手,食物的香气很快便在营地中弥漫开来。
洛仪有心也想帮忙,既是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又脱离了刘家的泥沼,合该要多学些本事,才好应对将来无数的艰难险阻。
但她人小力弱,体力活自然没有她的份,切菜这等要动刀具的,宋云锦也拦着不让她碰。宋家的孩子中,除了她,都是男孩,且最小的也已经十四岁了,自然都抢着活干。
宋家大表哥柔声劝她:“仪儿,这些活儿咱们人尽够了,你还小,又是女孩子,万一磕碰了可怎么好?一旁歇歇去吧,等开饭了大哥叫你。”
洛仪左右望望,这边是忙碌但有序的做饭现场,阿娘心细,舅母贤惠,就连外祖母做起饭食来也是得心应手。
那边是元昀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护卫搭建帐篷,安排巡防,不远处曹珣与外祖父一道,指挥着剩下的护卫搬运物资,安置马匹,处处井井有条。
唯独多了个她。
洛仪不禁有些黯然。她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聪慧之人,也做不成武定天下的女将军,唯一能凭借的不过是重活一世的一点先见之明。这样的她,能打破宿命,守护好眼前这些家人们吗?
“洛小娘子,想什么呢?看着饭菜低头流口水了?”一道清朗好听,却充满着戏谑意味的少年音传来。
洛仪下意识转头一看,果然是元昀。
今日的他与在汝安时又有所不同,带着些许棕色的长发高高束起,额间勒着皮绳编织而成的抹额,细碎的额发也挡不住昳丽的眉眼,黑色劲装勾勒出紧窄有力的腰身,入夜的朦胧中唯有他那股灼灼烈烈的少年意气最为耀眼。
这个人,怎么能永远这样灿烂?像是被盛夏的骄阳所眷顾着,融化着身边的一切阴暗与晦涩。
洛仪有些怔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虽然重生后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但她依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阿娘他们自是她该守护的人,那元昀呢?
若不是为了救她,他依然会是那个战场上潇洒来去,于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少将军,比起不自量力的保护,远离他,是不是更好的选择?
“嗯?怎么又愣住了?”元昀望着面前的小姑娘,白白嫩嫩的圆脸仿佛刚出笼的包子,让人忍不住想捏着晃一晃,一双同样圆溜溜的大眼睛此时定定地看着自己,眉色稍浅,唇色却娇嫩,看着像个漂亮的小傻瓜。
元昀想着不禁笑了出来。这位小娘子可真是有趣,第一次见面就冲着他掉眼泪,第二次见,对着他们一群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兵士也不害怕,还能条理清晰地求阿爷去救人。
这次见着他,怎么又是一副思考人生大事的模样?难不成这孩子在替他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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