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布拉格:城市的陷落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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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准时地应花穗子的约。东方财团租用了捷克总统府,著名的城堡俯视着河畔。远看过去,圣维斯大教堂哥特式的尖顶与电视塔好像并立为全城最高点。

    我惊异地将目光转向静候一旁的旧友花穗子,仔细地打量她。她简直一点也没有变,身材还是一等的苗条加丰满,如果不是总经理,我想她还会像当年,露出骄傲的肚脐眼满街走。脸上肯定有脂粉,但不明显,可能头发白的多了,才弄成一头乌黑,护理得好,发质光亮。一个将青春顽强地握在自己手里的女人,这样能战胜岁月的女人,我还未见到过第二个。

    “你来得正好,你早应当来布拉格,这是个赚钱的好地方。”花穗子和我说话的方式,仿佛我们天天在一起,一点都不像许多年没见面,多少有些生疏才是。

    我不知怎么回答。

    她拉起我的手,引我穿过一个走廊,走进一个奇大的房间,全墙都是屏幕,令人眼花缭乱,在此注视调动全公司业务、货运和科研。

    “自从八十年代来到此地,近二十年打天下。现在,我感到极累,希望你能帮帮我。”她走着,突然回过头来说。

    我说:“我脑子从来听不清楚钱的声音,只能给你添乱。”

    “你还是老样子,非要我求你才行。”

    “求也不行呀,我只想一个人呆呆,几天而已。”

    她笑了,笑得很感染人,我不由得也笑了。我们手挽着手,走到隔壁一个像客厅的房间。她说:“你陪陪我,多玩玩,爱留到什么时候都随你,想走就走,什么时候都欢迎你回来。”接下来是老一套的女人互相恭维对方漂亮的话题,虽然我是由衷的,但说出来也带有几分虚假的劲头。

    她突然提起张俊:“这个人,我是看错了。他怎么能自私到胡言乱语呢?”

    “怎么啦?”我问。

    “他向恐怖分子说出太多秘密。不是我怀疑,凭直觉,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如此胆怯,是对公司的叛逆。公司不会容忍。”

    “他如果那样,就不会托我找你。”

    花穗子停下,问:“你相信他对公司忠心耿耿?”

    “我只知道他对你忠心,生命危险之时还想着你。”

    “我正在考虑是否要求总公司召回他,如果他还能活下来的话。”花穗子说。

    未关上的走廊窗子,映出哥特式尖顶建筑,几乎被摩天大楼吞没。黄瓦红瓦低矮的小街两边的小房子,好像给侏儒住的。总统官邸多少年了都空着,仅作为游览之地。以前戏剧家哈维尔做总统时情愿住在河畔的公寓里。现在他干脆辞了总统之职,躲到山里继续写他的剧本。

    这个向往自由的城市,浪漫、懒散的城市,盼望春天。春天终于来了,空气自由地充满天空,除老城区外,周围的工厂,巨型运输机在起落,雷达在旋转,计算机网络在吱吱响,卫星的电波轻轻地擦过易北河面上极长的拖轮。到处是后信息时代与旧工业时代的混合体。由华信公司制造的全景电视高悬在最醒目的街口。而我昔日的朋友——花穗子就跟当年那些曼哈顿的中国女人一样,早就不愿提起初来此地时贩卖春药、传授东方神气怪功或是看风水教太极拳起家的历史。

    我止住自己往下想。这样看待花穗子不太对。毕竟她跟我这种一事无成的文人不一样,她靠自己闯出一片世界,货真价

    实,我应佩服才是。

    而且,若不是她,我还不知在哪个凶险之地逃命呢?

    正像她所讲,若不是她回了一次中国,正好到那个山城,往事历历在目,她的记忆中便不会浮现出我的面孔,一打听,知道我在纽约,但没人知道我具体在纽约哪儿。这难不倒她,她的全球追索网设备健全又先进,还真把我给找着了。我从屏幕上看到她的面孔,听到她一次又一次邀请。在离开纽约后,正不知何去何从之际,我想,何不去布拉格那个浪漫无比柔情无比的城市,舔净自己伤口上的血呢?

    “你不来,就是瞧不起我。”她在传像电话里姐们儿义气十足地说。

    那我还犹豫什么呢?虽然我和花穗子早就不像当年那么亲密,我早已不是我,她早已不是她,我们肯定不会将银制的玫瑰红、月光白、蛋心黄的三色戒指,彼此一模一样地作为信物戴到无名指上,我也忘了她与我的男友的一段多事的闹剧。说实话,我除了感激,还掺杂了佩服。她如此调整我们的情谊,大方,率直,不纠缠一般女人都会看重的小细节,我难道还要装模作样喝多年陈醋?况且,我的确不知道自己能到地球上的哪个角落去度过余生。这二○一一年的多事之秋,我已在两个城市差点送了命,我得找个地方躲过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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