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楼上鼓声响了三响,沉而闷的声音并未将睡梦中的人唤醒。
夜静风清,路州城外的空明寺,诵经的声音送了很远。
上巳节忙了一日的僧人们的晚课并未因此而早散。
寺东边的厢房里,一盏孤灯摇曳。
五六个汉子围灯而坐。
“梁兄,老孟怎么没来?”
“应该快了。再等等。”
被唤作梁兄的是矮矮的青年,约莫四十岁,皮肤略黑,身着洗的看不出颜色的宽大直裰,走到门口,向外看去。
上山的窄道上,一只灯笼微弱的光忽隐忽现。
“来了。”梁纯眼睛一亮,直接走出门去。
春夜冷寒,撩起门帘带进风。
“孟兄,快快有请。”
孟子冲看了一眼传出不断诵经声的大雄宝殿,笑道,“在佛门清净之地,干这样的勾当,你是真不怕神明啊。”
梁纯笑了笑,“孟兄还信那些?”
孟子冲闻言也笑,“人都到齐了吗?”
“都到了,万事俱备,只差出师之名了。”
梁纯撩帘将他带进厢房。
房中几人皆朝这位三十来岁的青年看过来,随后,几人齐齐起身,足见他们对来人的恭敬之意。
“诸位不必多礼,坐,坐下来商议。”
众人坐下来,相互看了眼色后,梁纯开了口,“孟兄,我们也是没办法活了,才出此下策。”
“任谁都不会吃饱了撑着做那要命的勾当,只说要怎么办,我山上百十来号兄弟,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孟子冲看向说话的人,他是凤凰岭上常年祸乱的山匪,用他的话说,他就是惩恶扬善的一方善民。
“我们也是。”
在座的,除了梁纯是个商户之外,都是武夫之流。
他们的目光齐齐地盯着孟子冲,“孟先生,您只说怎么办,我们做便是。”
“师出无名,我等永远是乱臣贼子。”孟子冲一句话便将众人的热情浇灭。
这自古以来起义都是官逼民反,连续三年增加赋税,若是年景好还成。可现下已经两年闹灾,饿殍遍野。南地已经有几股不小的起义势力崛起。
而他们身在中原腹地,但凡有些办法,都不愿出此下策。
如今,好不容易起心动念,却被他们一致推举出来的军师一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出师有名?
他们怎么可能想到如此深入的事情。
面面相觑之后,将目光重新送到孟子冲身上。
梁纯连忙问,“孟先生,你且说,怎么才算师出有名。”
“先皇离世之前,一直重用平宁王,可为何没有传位于他?”
孟子冲开口便丢了一个令人烧脑的问题。
众人又是不知所谓,那土匪头子嘿嘿一笑,“莫不是有人狡诏?”
他知自己胡言,说完之后摆摆手。
不等他反驳,便见孟子冲冲他笑笑,“很有可能。”
“什么?”
在场众人皆懵了,随即,那土匪头子便血气上涌,笑道,“不会吧,那新皇不就是篡位么?”
“是啊。”
孟子冲不紧不慢,丝毫没觉得自己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有什么不妥,反而将这句话坐实下去。
梁纯吞咽一口,他是商贾,并不想掺和进这样腥风血雨的朝争之中,“不会吧,我们就自争取自己应得的便可,至于名不名分的事,与我们这些小人物无关的。”
孟子冲把玩着粗瓷茶盏,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
“干就完了,说那么多废话作甚?”土匪头子拍案而起,“最烦你们这些酸腐文人,做事没有丝毫果决。”
说着,便气闷地走到窗前站着喘气去了。
“干干干,南方多地已经有人揭竿而起,响应之人不在少数,我们已经落了下风。”
说话的是一直没做声坐在角落里的男人,他长得很高,膀大腰圆的,看起来一身蛮力,却不像中原人士。
“这位是?”
孟子冲放下茶盏,伸手示意梁纯给个介绍。
梁纯这才反应过来,忙道,“这是我表哥,江文斌。从湘州来的。”
“江英雄,湘州聚集了多少人马了?”
孟子冲单刀直入,并没有多余寒暄。
江文斌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却也只是惊讶一瞬,随即道,“十万人马是有的,朝廷已经下令征伐,此战势必要决一胜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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