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写向红窗月夜前-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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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妃递过去说:“都是随手画的花样子,绣在夏天的衣裳上正合适,原预备着给两位阿哥做完衣服就开工的,叫妹妹见丑了。”

   靖妃一张张仔细瞧了,有桃李海棠、牡丹芍药、荷花芙蓉、西番莲、湘妃竹等,每一张画样都笔触细腻,仿佛山遥水远间,一位位佳人遗世独立,她忍不住啧啧称赞:“这样的好画技,只是用来画花样子真是可惜了。”

   庄妃勉力笑了笑,说:“原是入不得眼的东西,也就是妹妹不嫌弃罢了,当不得妹妹这样称赞。”

   “姐姐万不可妄自菲薄,妹妹刚进宫的时候,可是听说姐姐绣的二龙戏珠栩栩如生,还得了万岁爷的褒奖,万岁爷还赏您名画来着,可见连怹都觉得您是画中知音。”

   这话倒是戳中庄妃的伤心处了,她脸上掩不住的愁容:“那都是多年前的事,恐怕万岁爷连一分一毫都不记得了,我从前酷爱丹青水墨,如今早已罢笔,画得好与坏,也不甚在意了。”

   听她话语里的哀愁,靖妃一时也有所感,二人皆缄了口,殿里重回寂静。

   落日西陲,不过是须臾间,光线便黯淡下来,花窗印在几上的影子消散无形,连翘进来点了烛灯,又轻手轻脚退下去了。

   “宫里的日子,过得可真慢啊。”庄妃故作轻巧的叹出这么一句,可尾音里止不住的颤抖,她强忍了一会,终于将脸埋在帕子里呜咽哭起来。

   她和万岁爷也有过温情时刻,她是他第一个正经娶进宫的女人,那时候他血气方刚,她也温婉可人,他虽然待她算不上十分亲和,但宫里拢共那么几个人,一月里也总能见上他几回。两人还一起在这花窗下作过画,她记得很清楚。

   那天夜里春雨滴答下个不停,窗外偶尔一两声杜鹃鸟的啼鸣声,因水汽洇湿了画纸,一上色就容易晕开,那副画只好暂时搁置,这一搁置,两人就再也没能共同提笔。

   那幅残画,她后来放到日头底下晒,又用厚书去压,任她怎么压,那宣纸都还是皱的,但她仍旧细心装裱,收在箱底。

   这么些年,她再没打开来看,这是她的意难平,她甚至赌气似地想:不如没有这一场恩情,兴许日子还过的容易些。

   但她终究不舍得,他至少给了她大阿哥,一个多么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如果人生有取舍,她还是甘愿的,所以余生,只做一个好母亲就足够。

   靖妃揽着她的肩头,任她放肆的哭,等抽泣声渐渐小了,她才蹲在庄妃面前,紧紧握了她一双手,安慰说:“姐姐,您可不能生出自弃的念头呀,您总得念着大阿哥,他日夜用功,又上进又知理,这么好的孩子,您就放宽心,守着他长大不好吗?帝王恩情,不是咱们能强求的,又何必陷在里头不愿出来呢?”

   庄妃听了她的话,才慢慢收回悲伤的情绪,她接过靖妃递来的帕子,轻轻擦拭眼泪,又重重叹了口气,才道:“多谢你的宽慰,我也不想陷进去,可已然陷进去了,又没有什么好法子,只能靠时间来淡忘了。”

   靖妃问:“只要您愿意,总会有法子的,我问您,您愿不愿意以后都不再念着万岁爷?哪怕是怹主动示好,您也不心软。”

   庄妃面露难色:“这……咱们身为宫妃,不念着万岁爷还能念着谁呢?”

   靖妃说:“念着自己,念着孩子呀。”

   庄妃噗嗤一笑道:“你这话倒说的轻巧,若是万岁爷召见,我还能拒绝不成?”

   靖妃认真答:“万岁爷若是召见,自然该怎么样就还怎么样,但您心里不能再想着他了。”

   庄妃思忖了一瞬,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坚定地说:“我愿意,这样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

   “你可知皇后娘娘为何要建‘彤社’?又为何要设六科?”靖妃问。

   庄妃从前也不是没想过,“这我也没想明白,她既有家世,又有恩宠,大可不必借此来揽权。”

   “前几日我同她商议定科目的时候还问过她,我问:‘娘娘为何要大动干戈干这件事呢?’娘娘原话是:‘我就想着咱们姐妹以后能在一块儿乐’,就这么简单。”靖妃双手接过庄妃递过来的茶盏,饮了两口,又接着说:“她有人人艳羡的恩宠,但她好像对此不以为意,不是因为她恃宠而骄,是因为她比谁都明白——君恩不长久的道理,所以她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丝毫不沉溺于儿女情怀,她虽年纪最小,却比咱们谁都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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