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瞧她仰面躺在榻上,将乌黑秀发在指尖绕了一个又一个圈,嘴里不时冒出些骇人的言论——帝王家哪儿有什么爱呢。
他忆起极小的时候,皇阿玛很喜欢到额娘宫里坐,亲自教他念书,教他下棋,那几年额娘宫里总是热热闹闹。
他不是嫡子,偶尔也会受欺负,那一次太子身边的太监撺掇人偷偷将他压在地上,四五个太监差点将他五脏六腑都给压碎。
他去找额娘哭诉,额娘什么都没说,抱着他在启祥宫大哭了一场。
从那之后,启祥宫渐渐寥落,几乎见不到父皇的身影,额娘眼里慢慢没有了光。
等他再长大几岁,偶尔听苏嬷嬷提起,说她时常呆坐到天明,请他劝劝她。
从那时起,他就想,要是他当了皇帝,绝不轻易招惹一个女人,绝不将她一颗心高高捧起又弃之如敝褛。
他确实是这么做的,后宫里人多人少他从来不在意,为着小事争风吃醋他也不在意,嫔妃们从来都只是寂寞时的消遣。
直到娶了皇后进宫,他觉得她跟其他人还是不一样。
他们是夫妻,可以放下身份,可以无话不谈,所以她说出‘帝王家没有爱’这种冒犯君威的话,他也不觉得生气,但他也并不认同。
这世间,应当没有人不渴望被爱,帝王也一样。
所以不是没有,而是害怕,害怕辜负,也害怕被辜负。
可这些话没法跟她说,她还小,又没心没肺,整天只想着搏个好名声,等她长大些,兴许就不一样,所以他只是云淡风轻的调侃她,“朕不懂爱,你小小年纪就懂了?”
皇后不以为意,“臣妾当然懂啦,爱一个人,会想时刻陪着她,只对她一个人好,照顾她,不让她受欺负,做什么事情都想着她。所以啊,当皇帝就不可能做到这样,后宫里讲究个‘雨露均沾’,单这一条,就把您的爱情之路堵死了。”
她论起爱,如数家珍,头头是道,他很想问她要不要试试看,看他能不能做到只在意一个人,只对一个人好,可他终究是忍住了。
二人皆沉默了,四下里无言。
宋钰以为话说过了头,伤到他作为皇帝的自尊,还想着挽救,“既不许嫔妃们随意踏足养心殿,不然臣妾给您排个表吧,嫔妃们按顺序,每天去您哪儿拜见?”
这下可是戳着皇帝肺管子,他庆幸方才没问出那句话,否则这会儿不定怎么招她嘲笑呢。
“皇后的‘贤德’可真叫朕刮目相看,朕如今倒成了皇园里的老虎,由人排着队地来观赏!”
她讨好的笑着,“您误会了,这不是怕后宫嫔妃们以为臣妾想独自霸占着您嘛,您要不愿意,咱们换个法子。臣妾已经跟太后请示过,以后请安改为三日一次,要不您每半月在晨省时露一次脸,叫嫔妃们也好看看你以解相思,免得她们老想着往养心殿跑。”
他有点费解,原本是他想见谁就传召谁,被皇后这么一安排,自己就好像变成被迫了。
偏她还打着为他好、为六宫嫔妃好的由头,皇帝那份儿叛逆又上了头,“等朕有空再说。”
次日,各宫嫔妃请安时,宋钰说有三件要事相告。
第一件,禁止嫔妃随意踏足养心殿,如果有事或想见皇上,可以递牌子到皇后宫中,再由皇后统一递往养心殿,皇上传召了才可前去。
皇后话音刚落,嫔妃就炸开了锅,甭管位份高低,直接群情激愤了。
宁妃前一日没能留住皇上,正窝了一肚子火,见此情形也是毫不客气地指责皇后,“皇后娘娘,我朝还从未有过禁止嫔妃亲近皇上的规定,您身为六宫之首,更当作好女子三从四德的表率,怎可因为心生嫉妒,以权谋私,您这是想读自个儿霸占着皇上!”
她这话倒说出了大部分人不敢言的心声,从前大家虽也不敢随意踏足养心殿,但总归还有这么条路能见着圣驾。
可以后求见皇上还得递牌子到皇后宫中,这不是明摆着给皇后找不痛快么,谁能蠢到干这种事。
皇后一只手掌重重敲在龙纹交椅的扶手上,腕上的墨玉翡翠镯立即碎成两半,“放肆!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本宫,规矩是皇上定的,你若有异议,大可以向皇上申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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