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回去了，回去见她——”
艾萨克记得在那一天的最后也是像现在这般，天气晴朗得如同一副色彩浓郁的油画，海鸥与海燕穿梭于被将落的夕阳染成金白的云层之间，风撩动着船帆猎猎作响，忒南德王储轻盈地从礁岩之上跃下，他早已向艾萨克挥手作别，但在离去之前，他又回头望了一眼彤红的天际与海面，满怀忧伤又带着自嘲说道，“我爱我的妻子和孩子，但我无法说自己更爱他们中的哪一个……”
“他们或许因此而恨我……”
当那阵熟悉的耳鸣终于褪去之后，艾萨克听到了一个来自于戈贝尔的问题。
“你知道这扇门后是什么吗？”随后他又自己回答道，“那是一个崭新的过去，也是一段老旧的未来——”
戈贝尔轻扣着那道木门，潮湿的木头发出沉重的讷响。
“您应当知道我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无所事事地喝酒和社交，我来此处自有目的。”艾萨克不知其意，自顾自说道，“我有一个惊人的故事，或者说一个惊恐的故事，关于这座城堡以及城堡的主人即将到来的不幸。”
他看起来在听。
“塔将被迷雾包裹而不为人知，城堡不日将失去主人最终独自在风中老去，在我所听过的故事里，多纳多毁于铁蹄，而王储所期望的可以驶向远海的大船在彼时将会随处可见，只不过他的王国并未能到达如此的未来。”
“你的说法大逆不道，但听起来不错，繁盛的王国将会灭亡，而人至终末也应有一死，本来就该这样，你的说法或许是真的，但毫无新意。”
艾萨克听到了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浸润潮气的木头与铁铰链之间的摩擦酸涩难听。
戈贝尔已经推开了那扇木门，一片浓郁的墨绿如同势不可当的海潮扑面而来，一股潮湿的土味混杂着霉与青草味与之同至。与外面的“新”不同，这堵墙垣之后的景象是如此老旧，苔藓将一切鲜亮的白色涂染上灰与绿，而雨和尘令灰和绿间又杂上了黄与棕。
那棵蔓延至整面幕墙的常春藤看来扎根于此。
艾萨克看到了这株藤蔓自地下长出的粗壮主干，而从主干之上蘖生出更多的细枝，细枝之上再有分蘖，直至那些纤细柔软的枝条覆满整面墙壁，面对这株本应当极为寻常的植物，艾萨克不禁感慨，真是令人惊叹的生命力——当戈贝尔进入那座庭院，艾萨克赶紧跟了上去，而他的行为被戈贝尔默许。
“它来自于厄隆，我的傻妹妹是个念旧的人，”似乎听到了艾萨克的感叹，他笑了一下，“从树上折下的枝杈仍有生机，当它被竖插于泥土时便可能活下去，活下去并成为另一棵相似却又不同的树。”
“你的说法像是一种隐喻。”
“随你怎么想。”
“我觉得似乎所有人都有秘密。而我，”艾萨克叹气，“和你并不熟悉，但你看上去心绪不宁。”
“……”戈贝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了艾萨克一个问题，“王储对你说了什么？”
“啊？”
“你说，忒南德曾向你抱怨婚姻，”戈贝尔的嘴角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我那个蠢妹妹是不是令他感到了厌烦……”但随即他似乎又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可笑的话般，对艾萨克摇了摇头，“算了就当我没问。”
但艾萨克还是回答了他。
“我爱我的妻子和孩子……他们或许因此而恨我……”艾萨克平静地复述道。
他此刻面向西方，一轮扁平的红日斜倚在天际，越过逐渐黯淡的残霞不偏不倚地落在艾萨克的眼中，让他觉得有点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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