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旧庄院的废墟上-第7/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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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落着细雨。在坟前,一个青年女子,脱下外衣,交付她身旁的小男孩,这是儿时的孙喜禄,青年女子是他的大姐。大姐指点他把她的外衣撑起当伞。遮着她在坟前跪下,擦火点燃黄纸和三炷香,把香插进黄土里。“跪下!”大姐命令他。小孙喜禄撑着“伞”跪下,保护着燃烧的黄纸和香火,不使它们被雨淋灭。大姐磕头。磕完,换撑着“伞”,又命令他:“给妈磕头!”他磕完头,还跪着,仰脸偷视大姐。大姐也仍旧跪着不起,麻木悲哀的眼神里充满怨恨,似自言自语地对他说:“咱妈固然不好,可她终究是咱妈。没她,就没有咱。咱爸,比咱妈更让人瞧不起。他不是人!”

  

  香纸烧尽了。大姐拉起小孙喜禄,穿上湿衣服,喃喃说:“咱们姐弟四个命都不好,要是现在还没解放,咱们都出生在老周家,不知该多么享福呢!你保管做‘虎义山庄’的少庄主,妈也不会这么早死!……”

  

  ……昔日的虎义山庄又出现了……

  

  孙喜禄西服革履,气度不凡,叠腿坐在山庄会客大厅长沙发上,眼前电视机屏幕上播映古装戏剧电影《游龙戏凤》——微服的皇帝在调笑酒家女。他看得喜笑颜开。

  

  一个穿黑衣衫的仆人,引着蓬头垢面的庄稼汉高强华进厅来:“少爷,他来了。”孙喜禄看也不看高强华:“什么事?”高强华:“我来找春萍。”孙喜禄厉声地:“什么?”高强华:“她是我老婆。”孙喜禄恼怒了,但抑制着,抬手一招,春萍从侧室门走出来,服饰华丽,婀娜多姿,直走到他身旁,规矩地婷婷而立。孙喜禄问高强华:“是她吗?”高强华怯怯地:“是她”。孙喜禄:“她已经是我的人了。”高强华:“老爷,她已经收过我的订婚礼物了,那些钱能买一头驴。”“唔?”孙喜禄转身从春萍手指上捋下一只金戒指,向高强华抛去:“拿去!纯金的!买匹马也用不完。”强华:“不!我要她!”“唔?”孙喜禄又抬手一招,两个穿黑长衫的仆人抬出一张长桌,上面摆满整捆的十元大钞。高强华望着满桌大钞,不知所措。春萍见状,掩面“扑哧”一笑。高强华把整捆大钞往衣兜里塞,形状卑微。孙喜禄和春萍互相勾肩搭背走入卧室……

  

  孙喜禄吸一口烟,火光照亮他心驰神往的脸。他的幻想再次消失。远处的断壁后,忽然又传来砖石碰撞的响动声。“谁?”孙喜禄又绰起半截砖头。一堵宅基后,站起一个影子,头发蓬乱,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在月光下惨白,一双咄咄逼人的眼,闪着阴冷的光。孙喜禄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失声大叫,打个冷战,强制自己镇静下来。“强华妈?你……这时候,到这来,干什么?”她的一只手背在身后,分明藏着什么东西。孙喜禄:“你拿的什么?”她仍不回答,只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个老婆子,想干什么?快回家?不许待在这!”喜禄推她。

  

  “这块地皮是我的了!”强华妈被推走,转身间将背着的手一甩,“啪啦”一声响,一个什么东西被抛在瓦砾堆后。孙喜禄机警地大步走向瓦砾堆后,低头弯腰,寻找一阵,拣起一段半尺多长的柴棍,上面刻着怒目獠牙的鬼头。孙喜禄喝叫:“这是什么?”“是恶煞鬼!”强华妈冷笑着,“你拆散我强华和春萍的婚姻,我让你和春萍住进这新宅子天天夜夜不得安宁。”

  

  “你!……你这老东西,好恶毒!……”孙喜禄把“恶煞鬼”摔下地,狠跺两脚,“恶煞鬼”被跺进泥里,他又弯腰抠出,放在断壁上,用砖头砸,响声在废墟间回荡。

  

  “恶煞鬼,恶煞鬼,铁耙的爪子钢刀的嘴,挖我仇人的眼,掏我仇人的心……”强华妈念起咒语来。孙喜禄把“恶煞鬼”用力一抛。“扔了也没用!”强华妈高声冷笑着:“我回家一念,它就回到我放那地方,这儿盖房子,谁住谁不得好死,鬼宅!……”强华妈在月影里飘然逝去。

  

  孙喜禄在废墟间打冷战。

  

  十几辆中、小汽车沿着山坡弯道,颠颠簸簸向虎义村驰去,在山下拐个弯,开向虎义山庄废墟。废墟周围到处是虎义村的男女老少,像“赶庙会”,有那半老徐娘还换了衣裳、梳了头。孩子们在废墟瓦砾间喊叫着追逐、打滚、翻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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