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选修课-第14/3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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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那一份纯文学期刊,却没因她的父亲当了主编起死回生。先是,它所倚重的本市的作者们,纷纷地明智地“背叛”了它。已经连标准定得很低很低的稿费都要打欠条了,而且不知要欠到猴年马月才能兑现,谁还死心眼儿地非给这样不争的刊物写稿呢?他们倒也并不因它的可怜处境而遗憾什么,更不因而心疼它。又不是一个情人,或一位同甘共苦过的朋友,只不过是一种“东西”,它对人没用了,人不能跟着对自己的现实生活也便没用了啊!非对它痴心不改,那不是自作多情吗?往最有人情味儿的高度说,他们和它,也不过就是萍水相逢、一夜风流那么一种偶然关系罢了。一夜风流就是一夜风流嘛,双方是都不兴太过认真的啊!他们这么认为。倒也幸而他们都能这么想得开,否则文学又会因而多了些被文学所误的呀!而人和文学的关系一旦变成了那样一种撕扯不开的关系,文学也是一向对人不负任何责任的啊。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他们从以往人与文学的不正常关系中看清了教训,于是他们便都向后转,背对文学追求别种更适于也更易于发扬自己能动性的人生去了。在那一座小城市里,文学的作者差不多都是将文学当成过某种时尚的男人和女人。既然文学很时尚的时代过去了,那么他们就再也不肯“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了。何况,在文学时尚的时代,他们毕竟也多少沾了些文学的光,不同程度地风光过、人前自得过的。故他们也谈不上有什么悔。他们又个个是挺聪明的人。与文学发生过某种关系的人,倘不是先天的精神有问题,怎么看也不至于反而比一般人们傻呀。再者说了,他们与文学发生过的那一种关系,说到底好比是风流男子拈花惹草、偷香窃玉的行为罢了。他们的人生能动性一旦转向别的方面,比如从商的方面,仕途的方面,所谓文化策划者的方面,他们的人生竟一下子“活络”多了。不久他们中有人摇身一变进了政府机关成了处长、副局长;有的成了承包某单位的老板;有的因为不再吊着文学的脖子了,反而竟更加地文化了起来。名片上也不再出现“作家”或“诗人”二字了,开始赫然印着“著名文化人士”的桂冠了……

  

  接着商企界也对文学很不待见了。甚至,相当之反感了。那些地方的头头脑脑,一听到赵晓兰父亲的名字就神经过敏,避之唯恐不及——怕他开口为他当主编那“破文学刊物”求乞赞助。而人家怕他怎么样,他往往必定那么样。是的,许许多多各方各面的人,包括当初极其热忱地支持创办那刊物的文化官员们,说到它时,无不用一个“破”字来形容。而且似乎的,连它的主编在他们眼里,也快变成一个令人反感的“破人”了。

  

  又接着,本市主管文化艺术的直接或间接的领导们,对赵晓兰的父亲也存心回避不见了。即使偶尔被他堵着了一次,那脸色也是无论怎么装都好看不了的。谈话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有一次,又被他父亲堵着了一位,人家紧皱起双眉说:“唉,你这是第几次来纠缠我了?什么事?快讲。这次我可没工夫陪你了,我一会儿还要去开一个重要的会呢!”——也不知一会儿真要去开会还是以那种话支走他。

  

  他也不坐,站在人家桌前,不知羞不知臊地说:“你是我的主管上级,为了工作,我不纠缠你纠缠谁呢?还是同一件事儿,给钱!”

  

  人家说:“你倒挺好意思开口的,不是已经给了你可以自己拉赞助的政策了吗?”

  

  他说:“拉不着了。所以还得向你来要。”

  

  人家说:“我现在手头也紧,市委的办公经费今年还一压再压呢!还有那么多下岗的也都伸手向我要钱呢,给点儿也轮不到给你!”

  

  他说:“那我可能也只有下岗了。”

  

  人家有点儿冒火了,瞪着他教训地说:“那你就别赖在那份破刊物上了呀!你干脆下岗吧。快下岗吧,该干吗干吗去吧!你有了份正经事儿干,我们也眼不见心不烦了,耳根子从此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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