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情形使我看着揪心。我不忍视,将脸转向一旁……
以后几天,我和吴谭天天保持一次电话联系。
第一天他来电话说没见到那位校长……
我说凭什么第一天就得让你见着啊?第二天再去嘛!
第二天他来电话说也没见着……
我说这很正常。这些日子,都是中小学校长四处躲着怕见人的特殊又敏感的日子,反正你“手中有信,心中不慌”嘛!
第三天他还没见着……
我说吴谭你要沉住气。第一要沉住气,第二要“守株待兔”,争取早日见着,也别太放松了……
而我自己,首先已有那么点儿沉不住气了。
第四天下午,他又准时来电话了,说终于是见着了。
我急问结果。
他说:“人家看了信,接待得挺客气。”
我说:“我没问你这些,我问你结果啊!”
他说:“人家答应得也蛮痛快……”
我说:“那还能不痛快?分量沉甸甸的一封信嘛!”
他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很低很低地说:“就是交费太高了些……”
我问:“多少?”
他说:“八万元。”
“什——么?……”
我一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他说:“八万元啊,听清楚了没有?”
我说:“听清楚了……”一时发蒙,接下去不知再说什么好。
他说:“有些大款,为了把儿子们塞入那所学校,一开口就十万二十万元的,人家校方根本不予理睬,因为名额早已经超了。在这种情况之下,八万元确实算相当照顾相当优惠了。说设身处地,也得替人家当校长的想想,总得使人家对老师们有个交代啊!……”
我说:“吴谭啊,你就别替人家设身处地了。那么你现在还怎么打算?”
他说:“已经为儿子办妥入学手续了。只得还去郊区中学,钱也交了。”
我问:“那交了多少?”
他说:“三万五千元。”
我说:“你不是说过如果去郊区中学交二万元就可以的吗?”
他说:“那是几天前的事儿啊!不是耽误了三四天吗?所以又提高了一万五……”
我说:“吴谭,真对不起。我没想到,我一片好心,却帮了你个倒忙……”
他说:“我绝没有埋怨你的意思。这几天里,幸亏有你的好心,我才四处碰壁也能撑得住。不过你的钱我没用,我把住房押出去了!”
我说:“买下房子的钱你还欠着单位呢,单位怎么能允许呢?”
他说:“瞒着单位啊。哪儿敢让单位知道呢!如果五年内,我能把欠单位的钱交齐,房子就是我的了,我自然有权押出去。我相信我能做到这一点。只是……”
我问:“而你如果不能在五年内同时也把借人家的钱还清,五年后房子就是别人的了,对不对?”
他说:“对。”
我又问:“吴谭你又怎么能还得上啊?”
他说:“我已经决定放弃既定的写作计划了。朋友帮我揽了一桩‘活儿’,参与‘攒’一本百万余字的当代侠客小说。书贩子出价挺高,我已经收了五千元‘定金’接了二十万字了……”
我喉间一阵发干,再想问什么却张张嘴问不出来,不知究竟应该替他感到高兴,还是应该替他感到悲伤。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放下了沉重的电话听筒……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吴谭用“特挂”寄还给我的存折。
又过了几天我收到了讣告——他死了!
接下来的事简单而且顺利。
我是指他的丧事处理得非常简单。单位出了几个人,还有他的三五好友,其中包括我,以及他的两个儿子。他从农村赶来的长子已高二,明年该考大学了。我们这些大人,陪着他的两个未成年的儿子,在“八宝山”为他举行简单而冷清的追悼会。他火化成骨灰的过程非常顺利。那一天到“八宝山”报到的人不多,他没用排队。我想,那大概是他一生中顶顶顺利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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