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冉之父-第16/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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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以建议的口吻说:“妈,别多耽误人家时间了。事儿如果谈完了,就让人家走吧。人家时间挺宝贵的。”

  

  老太太说:“其实我们也没谈什么事儿,不过随便聊聊。他是你父亲生前的忘年交,又不常到咱家来,我是替你父亲陪他叙叙话儿。”

  

  我被抬举到忘年交的地位,又不免有几分受宠若惊。但是还没到忘乎所以的地步,于是我明智地站起来告辞。

  

  老太太在门口和我握了握手,是男人们之间那种较用力地握法。我完全领悟了它的内容,彼此心照不宣。

  

  冉一直把我送过紫薇桥。

  

  途中,她问我她母亲和我谈了些什么?我觉得自己没理由对她隐瞒什么,就照实说了。

  

  冉问:“你答应了?”

  

  我感到她问得奇怪。仿佛事情和她并不相干似的,仿佛包含有暗示我何必多管闲事的意思似的。

  

  我点点头。

  

  “人死不能复生。判对方十年二十年又怎么样?我相信在这件事上法院的结论是公正的。那几天我有预感,总觉得我父亲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和什么人吵起来,果然不出我所料……父亲希望我请几天假,陪他到南方去散散心,我却没有。那个星期我们公司组织到黄山旅游,我旅游去了。父亲还问我带上他行不行。本来是可以的。旅费自付,有什么不行的呢,可是我说不行。我怕带上他,一路就得照顾他,自己玩不痛快。我……我太自私了。父亲当时显得那么沮丧、那么失望。父亲一向夸我是他的好女儿。从这件事看,我算个什么好女儿呢?我是个坏女儿。我太对不起父亲了……”

  

  冉驻足不前了,站立在河畔,面对着小月河,倾诉地自说自话。是的,她那是自说自话。分明地,并不完全是为了说给我听,更是她内心里希图一吐为快。我相信即使我不在她身旁,她也会面对着小月河怆然地说上那么多话的。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簌地,一颗接一颗地顺着她瘦削的脸颊往下淌……

  

  我说:“冉,别太自责了。我们每个人永远无法预知的,便是我们自己和我们的亲人,会在什么时候和怎样死去。许多事也许是许多人命定的事,自责没用,想开点。至于你母亲求我的事,当时明确回绝也不好,只有先答应下来。或许她今天专执一念,过几天就忘了,自己不再提了……”

  

  冉没回答我的话。

  

  我还想对她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挺多余,便转身往家走。

  

  我回头看了一次,见冉仍站在那儿,面对着小月河。我不知她是否还在自说自话。她的背影那么孤单……

  

  我估计错了。只隔一天,冉的母亲便打来电话,问我事情进展得如何。而我那时正庆幸老太太可能真的忘了……

  

  我谎说在进展之中,还算比较顺利。

  

  老太太说:“我谢谢你。你听清楚了吗?我谢谢你。也代表老头子谢谢你……”

  

  那一种至诚相托和衔恩必报的口吻,使我明白,若期待她忘了,纯粹是我的痴心妄想……

  

  放下电话我就找《北大荒人名录》。找到了就翻。感谢它,还真叫我查到了。那上面竟有当律师的人,也有当检察官和法官的人,不过都不是我认识的人。不认识,也只有冒昧地去认识去求求看了。应了那句话——现用现交。

  

  接下来的三天,我将一切事情都搁置一边,每天专跑替别人打官司的事。各方面的知青战友都挺给我面子的,都说事情如果确如我讲的那样,官司还是值得一打的,打这场官司之目的还是有可能实现的,并都表示愿意尽力而为。就像我对冉的母亲表示愿意尽力而为一样——三分诚意七分不好意思当面明确回绝……

  

  第三天晚上我才回到家里。三天来把自己搞得舌长腿短,一回到家里便躺在床上,躺下了就不愿动,但我还是说服自己往冉家挂了一次电话。接电话的是冉。

  

  我说:“冉,你母亲并没忘了那件事儿。”

  

  她说:“妈妈就坐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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