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黑纽扣-第11/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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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姨说:“本来嘛,城里洗脸,用温水,使香皂,人还能不变得白白净净的?”

  

  母亲笑道:“可也是呗!”忽然又问:“你前次回家,莫不是回去定亲的吧?”

  

  小姨倏地红了脸,大声说:“才不是呢!才不是呢!”

  

  母亲说:“是不是的,我也管不着你!”

  

  小姨说:“怎么管不着?你是我大姐,我是你妹子嘛!”

  

  母亲说:“那我问你,你是想在农村找婆家,还是想在城里找婆家呀?”

  

  小姨见母亲问得认真,低头沉思默想了一会儿,反问母亲:“大姐你说呢?”

  

  母亲说:“当然是该在城里找了。你如今是城里人了嘛!工厂不是也替你将户口落下了吗?”

  

  小姨点点头。

  

  母亲说:“那就更该在城里找了!”

  

  小姨说:“大姐我听你的。”

  

  母亲又说:“只是我希望你若看中了什么人,能领来让大姐见一面,帮你参谋参谋。大姐毕竟比你多吃了几年咸盐,什么样的男人,打眼一看,就能看出人品好坏来的。”

  

  小姨低下头,许久不作声。

  

  母亲问:“你信不过大姐?”

  

  小姨又沉默了一会,低声说:“大姐你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真好假好,怎么才能知道呢?”

  

  母亲思索了片刻,问:“你八成是看中哪个男人了吧?”

  

  小姨抬起头,连连分辩:“没有,没有。”

  

  母亲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真好假好,别人是没法看出来的,只有这个女人心里最清楚啊!”

  

  小姨又低下头不说话,出起神来。

  

  ……

  

  到了秋季,连日暴雨,松花江水位猛涨,高出市面几米。那一年的水患,是一九三六年后的又一次严重水患。幸亏防洪工作做得早,大水没有灌入市区。全市的成年人,不分男女,都被紧急动员起来,昼夜分批奋战在各处防洪大坝上。有许多日子,小姨没到我家来,母亲说,她必定是参加抗洪了。

  

  中秋之夜,许许多多的人是在防洪大坝上度过的。

  

  江洪终于被战胜了。

  

  母亲说,小姨过几天就会来了。

  

  我们和母亲都在殷切地盼望着。一个多月没见小姨,我别提有多想她。

  

  江洪虽然被战胜了,秋雨却没有停止。

  

  一天深夜,外面风雨交加,雷声不断。闪电透过低矮倾斜的窗格子,在我们的破屋子里闪耀出一瞬瞬的光亮。我们和母亲都已躺下了,但还没有入睡。忽然,我似乎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我说:“妈,有人敲门。”

  

  母亲说:“深更半夜的,哪会有人来!”

  

  我肯定地说:“妈,是敲门声,你听!”

  

  母亲侧耳倾听了一会,果然是敲门声。

  

  母亲却不敢下地去开门。

  

  敲门声又响起了。

  

  “大姐……”

  

  我们都听出了是小姨的声音。

  

  “快……”母亲一下子坐了起来。

  

  我已迫不及待地跳下地去开了门。

  

  果然是小姨,她没撑雨伞,也没穿雨衣,浑身上下淋得湿漉漉的。她的脸色那么苍白,衣服裤子沾满泥浆,显然是滑倒过的。

  

  母亲也披着衣服下地了。

  

  弟弟妹妹都醒了,我们和母亲愣怔地瞧着小姨。

  

  “你……你怎么突然……”母亲吃惊极了。

  

  小姨直挺挺地站在母亲面前,手中拎的包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沉重地坠着她的手臂。雨水顺着发缕,顺着苍白的脸颊,顺着贴住胸脯的衣襟往下淌,顷刻在她那双泥鞋旁淌了一片。她那双眼睛,仿佛也被雨雾罩住了,目光迷惘地定定地看着母亲。

  

  “大姐,你……还收我……住下,行吗……”从她那两片冻得发紫的嘴唇之间,滞涩地输送出这么一句话。

  

  “有什么不行的!快先把湿衣服换下来……”母亲立刻拉着她的一只手,将她引到了外屋。接着,母亲又走回里屋,打开破箱子,挑拣了几件自己的衣服,抱着被褥枕头,又到外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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