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反正是那么回事了,再多的钱也救不了他的命了。而且我也为我和儿子留了一笔足够用的钱。我毕竟是中国的尼尔采,不是百年前德国的尼采。尼采要扮演丝毫也不随俗的角色,所以他后来穷困潦倒他活该。我是明智的,该清高便清高,该随俗即随俗……”
他又斜扭腰,长舒臂,将烟蒂按灭在小碟里。之后一手掰着另一只手的手指,细数他漂在北京的几年内干了多少“俗事”,一笔笔挣下了多少钱。他说为了挣钱,他甚至不惜为些个末流的“星”们写吹捧文章,而且敢于狮子大张口,索价极高……
他脸上泪痕未干。他那由于烟史太久而变形的嘴角,浮现一抹半得意半自嘲的笑。
素任他喋喋不休,一起身去毅然决然地插上了门。
她重新坐在床边后,凝视着他的脸,缓缓向他的脸伸出了一只手。当她的手指替他抹去脸上的泪痕,接着抚摸他的脸时,他才终于不说了。眼神发呆地也凝视着她,身子像被浇铸了般一动不动。素觉得他不认识自己了似的。
她温柔地、声音很轻很轻地说:“那别走了,住下吧……”
他发呆的眼神仍没灵活过来。
“我要给你……不……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其实是……我想……我要你……”
素喃喃着,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而她的一只手,已开始解他的衣扣。
他还是如同被浇铸了一般……
当素醒来时,天已大亮,由于胃疼而醒。起身服过了药,重新躺在床上。一缕明晃晃的阳光,从窗帘没拉严的缝隙挤进屋,照在书架上,相当集中地照在《尼采传》插齐回去的书脊上。
她这才回想起昨夜之事。他什么时候竟走了呢?她不禁转脸看他睡过的地方,同一只枕的另端,尚留有他的头压过的凹痕,还有从他头上掉下的几根头发,几根灰色的看去很不柔韧的头发。
小碟干净了。
他偷配的那一把钥匙放在小碟里,似乎是供人专用来放钥匙的。
昨夜素和他之间并无**。她没那种**。事实是在素和他的关系中,她从没产生过那种**。她一向仅尽两人协议所要求于她一方面的义务而已。尽管昨夜她对他心怀大的感激和感动,但是没有和他发生**的**可言。与以前多次相比,她不过主动了而已,不过情愿了而已。那仅仅是自我要求的促使罢了。他竟也很奇怪地没有**。他被动地任由主动了的她脱光衣服,既不配合,也不反对,如同她以前多次的表现。赤裸的素,依偎在侧卧在他身旁,一只手臂搂着他,期待着配合他作一次最情愿的奉献。而他的手臂,却规规矩矩地贴身而放,不拥抱她,不抚摸她,具有同枕不淫、坐怀不乱的高超定力似的,反倒十二分地不情愿似的。是素关的灯。关灯后不久,一阵困意袭来,她睡着了,而且睡得那么酣沉……
素还是困,头脑中闪回着昨夜之事的片刻,心灵里盛装着满满的感激和感动,朦朦胧胧地仰躺着又睡过去了……
她一直睡到十点多才再次醒来。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书架那儿,深怀着又庆幸又急迫又有些受之愧疚的心情抽出了《尼采传》。
那一本书里什么都没有。
她数遍地翻它、抖它,没有就是没有。
她呆住了。
书掉在地上。
接着她一本一本地从书架上抽下别的书,一本一本地仔细翻,没有就是没有。
再接着她将屋里一切可能藏着一份重要的协议和一个一万元存折的地方全认认真真地找了一遍,抽屉、枕下、褥下、墙缝、桌缝、床缝……仍一无所获。她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昨夜自己被耍弄了。
她受伤害的程度是难以形容的。
她心头腾地燃起对“尼尔采”大的憎恨,还有对芸的友爱的大怀疑。
她愤怒之下推倒了书架。
那一天她没出门,没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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