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弃偶-第17/3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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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人,是个能伸能屈的人。一旦刀悬在脖子上,他很善于忏悔。也许正因为如此,保住了一条命,竟没被枪毙。粉碎‘四人帮’以后,作为一个当年错划了‘右派’的人,给他落实了政策,并且将他调回了北京。他回北京后,我们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女儿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在某些场合,他被请去发言,揭发控诉‘四人帮’。因为他反过**,并且被判过死刑,就很有了些传奇色彩,一度曾被视为反‘四人帮’的英雄人物,并且担任了清查小组副组长。我们都说他大难不死,已属造化了,可算熬出头了。他替不少人平了反,洗刷了莫须有的罪名,曾受到文化部清查办公室的表彰。你如果有兴趣,到北影文件档案室去翻翻,肯定会见到当年下发的表彰他的简报,不久,有小道消息说,他可能被任命为某文艺单位的第二把手。我们向他探问,他笑而不答,守口如瓶。他变得比当年老练多了。被判过死刑蹲过监狱的人,就是不一样。他说他倒无志当官。他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重返舞台,再唱几年。他说他的嗓子还没到根本不行了的地步,练一练,还是能唱的。他说,毕竟曾经有过点儿名气啊,毕竟被曾经称作歌唱家啊,兴许人们对他的名字,还会保留着点儿印象呢!……

  

  “他每天晚上到公园里去吊嗓子。

  

  “他四处奔波,为自己筹备一场独唱晚会。

  

  “我们都尽力帮助他,人求人,人找人,办得还挺顺利。刚粉碎‘四人帮’,文艺没开始繁荣,处在复苏阶段,各方面很热心于此,一两个月后,场地确定了,票印好了,该请的人,都发到了请柬。我们都帮他忙得挺心甘情愿,挺高兴,仿佛届时我们自己也要趁机登台大唱特唱,一夜成名天下知似的,又仿佛我们都会从这件具体的事情中获得什么似的。做梦似的,我们都是五十几岁的人了,又是些功不成名不就的人。我们中的几位,开始暗存着一个希望——待他的演唱会以后,能调到他手底下去,当个处长什么的。男人,事业没搞出什么名堂,又没什么革命的资本,退休的时候,好歹混上个处级干部,家里能安了电话,也不至于遭儿女们耻笑,不枉做一世男人啊!当然,这又取决于他能否当上一位头头脑脑的。今天想来,这其实是一种很没出息的,近乎投靠门庭的、依附的思想。除了他,大千世界中,我们还真没谁可依附的。我们更都怂恿他认真考虑一下到哪个单位去上任的问题。他似乎跟我们想的不太一样。他当年那种一心成为人民歌唱家的念头,又死灰复燃起来。他似乎认为,从一场独唱会开始,他又可以像他事业上最春风得意的时候那样活跃在大小舞台上了……

  

  “独唱会却没开成。仅仅因为,在日期临近的前几天,他被揪回他当年劳改的那个地方去了。在北京,在某些人眼里,尤其在我们这些人眼里他是反‘四人帮’的英雄。不管怎么说,他毕竟反过**,他毕竟指控过**是文艺沙皇,并且因此被判过死缓,蹲过监狱。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他自己也不是别人帮他胡编的。但是在他劳改过的那个地方,据说他又是一个很凶恶的人、很危险的人、很不择手段的人。在他反**之前,他是**的一个地地道道的爪牙、一个民愤极大的鹰犬式的人物。虽然**根本不晓得自己曾有过那么一个爪牙、那么一只鹰犬。据说仅仅以贬低革命样板戏、攻击革命样板戏之类罪名被他告密、出卖、诬陷的人,就有十几人之多。有的人早已成屈死之鬼。他正是靠此行径获得信任的。同他一起对样板戏进行二人转移植创作的,其实还另有三人。那三人当年竟被他以同样的手段推下了政治陷阱。并且他还干了许多落井下石的勾当。据说当地的许多人一提起他的名字,既咬牙切齿,又心有余悸。而最令我们难以相信的是——他的妻子也是他出卖了的。他将那好女人在枕边苦口婆心劝他的话,统统告了密。他如此大义灭亲,能以是那么一种政治身份的人而备受信任,也就毫不奇怪了。他妻子自杀的时候,他女儿才七八岁。他当众对他的女儿说:死了的不是你妈妈。你有一个最亲爱的妈妈,那就是你们这一代的敬爱的**妈妈。他曾到处宣扬,他为推广和普及革命样板戏所作的奉献,是在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中实现的。而最艰苦复杂的斗争,是同他的妻子所作的不可调和的针锋相对的斗争。当地的清查工作者认为,他反**,从本质上,好比狗得了狂犬病之后咬了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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