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顺嫂-第17/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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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嫂却捣了丈夫一拳,生气地说:“你别用军装打岔儿!我在问你我骗那家乡老汉是对的吗?”

  

  丈夫抚摸着她的裸肩,若有所思地说:“按情理讲不对,可你也别太过意不去,因为你等于是在替副部长挡了一次驾嘛!副部长工作忙,身体又不好,常带病坚持工作,这一点我最清楚。他既当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副部长,就不再仅仅属于家乡,而属于国家了。如果家乡的三老四少都纷纷到北京来串门儿,叫他怎么应酬得了呢?”

  

  经丈夫这么一劝,顺嫂才觉得那件事儿从心里过去了,不再多想了。以后副部长并没问起过,估计那校长也并没告诉他。

  

  与那校长不苟言笑的矜持相比,副部长显得特别随和,也特别平易近人。逢周六的晚上,副部长就会开了那扇门,携夫人手闯将过来大声嚷嚷:“大刘,玩几把玩几把!慧芝同志,我来了还不放下手里活儿吗?不就那几个碗吗?玩后让大刘刷!你别把大刘惯懒了!”

  

  副部长爱玩扑克。每玩,必与顺嫂结“对家”,顺根也就只有和那校长一伙了。顺嫂在山东时没见过扑克,更没玩过扑克。是为了陪副部长玩,被带会的。她并不怎么爱玩扑克,但唯恐扫副部长的兴,便装出喜欢玩的样子。那校长显然也不怎么爱玩扑克,也硬装出喜欢玩的样子。于她,陪副部长玩扑克,大约是当成副部长夫人的义务的。她玩时很少说话,但往往四个人中,数她牌算得准确,出得也刁。常出臭牌的还不是顺嫂,而是副部长自己。他对输赢有点儿心不在焉,一边不太过脑子地随手抛牌,一边哇啦哇啦高谈阔论,从世界形势到国家大政方针到民间琐事,无所不评无所不议,还每每发表批评意见。他一批评国策,那校长就尊口偶开了,照例是这样一句话——“老白,注意点儿影响!”

  

  顺嫂心里明白,副部长的兴致并不在于玩牌,而更在于有人听他无所顾忌地高谈阔论,而更在于乡音围绕形成的亲切氛围。四个人中,三个山东人。彼此说山东话时,顺嫂心里同样感到一片亲切。顺嫂还以女人本能的细微觉察到,副部长玩牌也是为了有机会和她在一起。她相信副部长对她这位家乡女子有格外好的印象,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错……

  

  实际上住在机关司机小院时,顺嫂就见过副部长一面了。那是她来北京当年的秋季,有天上午,只顺嫂一人在老槐树下坐着纳鞋底儿,小院里静得让人犯困。一个三十七八岁、鬓角略生白发的瘦小男人,拄着手杖来到了小院里。他穿一件短袖的白上衣,一条黑绸裤,脚上是皮鞋。她问他找谁。他说谁也不找,随便瞧瞧。顺嫂说这儿是司机们住的地方,有什么可瞧的。他恰走到她正对面,就站住了,盯着她看,说瞧你不可以吗?顺嫂在机关大院里没见过他那么一身穿着的男人,又觉得他出言轻薄,心里有点儿暗恼。加上丈夫常叮嘱她,北京刚解放才二三年,敌对分子进行破坏之事时有发生,对形迹可疑的陌生人应提高警惕,所以不免对他存有几分戒心。

  

  他盯着顺嫂又说:“嗯,好一位标致的山东小大嫂!”

  

  顺嫂倏地往起一站,用拿针的手指斥道:“这儿是车队重地,谢绝参观!你要是没什么事儿,趁早离去!不要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找骂……”

  

  大针贴着手指肚探出去,仿佛什么亮闪闪的伤人暗器。

  

  他笑了:“好厉害!我不趁早离去,谅你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他说完就踱到了瓜菜架那儿,斯时黄瓜柿子,红的红,绿的绿,秧上架上,正结得喜人。他摘下一个西红柿,掏出手绢擦了擦,大口吃起来,吃得柿子汁淋漓了一地。之后,抹抹嘴,擦擦手,将手绢铺在砖台上,又旁若无人地往下摘……

  

  顺嫂喝问:“你干什么你?当这是你家呀?”

  

  他却说:“不是我家,也跟我家差不多。你再冲我乱嚷嚷,我非都摘光了不可!”

  

  顺嫂被惹得性起,见地上有盆,池中有积水,弯腰舀了半盆水向他后背泼去。泼得他上衣湿透,浑身一阵冷战,打了一串喷嚏。他回转身,怒视顺嫂,厉声说:“你!……你你你敢这样对待我?!看我叫你丈夫怎么教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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