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三十二年，暮春时节，一个叫光华的少年，迎风站在野花遍地的河堤上，衣袂飘飘，姿态优雅，正一本正经地挑逗着邻居家的牧羊女。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阿妹天天来放羊，不如跟着阿哥跑。
那牧羊的少女，听到光华吟唱歪诗，粉嫩的小脸娇羞一笑，并不理会他，只是轻挥竹鞭，将雪白的羊群赶进更茂盛的草丛。
光华见她没有回应，便向前走了两步，也不在乎附近有没有人，只管继续高声吟唱：
阿妹今生下凡间，阿哥何必去修仙。
钟鼓馔玉不足贵，只愿两人把手牵。
一个织布家中坐，一个耕地在门前。
白天本来没分开，晚上还想再见面。
话音刚落，河堤旁边的小树林里钻出一个小妇人来，光华认得，是村东头那个颇有名节的寡妇。
她路过光华身边时，不言不语，不问不看，仿佛跨越无人之境，但是七八步后，却猛然回头，狠狠地啐了一口，力道之大，吐沫星子都能击穿鹅卵石。
这场景，牧羊女看得一清二楚，等那妇人远离，一边笑盈盈地看着光华，一边柔声呵斥道：“你那些先生就教你这个？靠这个能考取功名？无功无名，难道也想留在这穷山恶水放羊不成？”
光华闻言，淡然一笑，并不回答心上人的话，只是迎风独诵：
我陷凡尘罗网中，
胸怀初志穷且坚。
不忧不悲沉似海，
终掀波浪遮青天。
功名利禄皆小可，
弹指一挥股掌间。
纵然吾辈不是仙，
所过之处天地颤。
牧羊女听到光华对着西北风吹牛，刚想讥讽他几句，忽听一阵锣鼓之声渐渐逼近，于是停下来抬眼观望。
只见一支十六人规模的锣鼓队，刚从山后转来，上了河堤便开始吹打起来。
光华看了一眼，心中大喜，对牧羊女说：“阿妹，接你的花轿还不赖吧？”
牧羊女闻言，嗔怒道：“再胡说，小心我爹堵你家的门！”
光华乐呵呵地说：“从今天开始，不会了。”
说完，不等牧羊女回过神，光华一溜烟跑回了村子。
一群无事的男女老少，像往常一样聚拢在村口，正谈天论地，商议国家大事，见光华从河堤走来，立马兴致勃勃地转移了话题。
“都说这货是天才，我看他是个流氓。”
“确实，哪有这样的读书人，不是出门鬼混，就是缠着人家没出门的闺女，我看早晚要被关起来。”
“也不一定，听说他十来岁就考中了秀才，将来可能是个专门关人的老爷哩。”
“就他那薄命的穷苦像？还想当老爷？你怕是没见过老爷的威风，不消说知府老爷和县令老爷，就是山前头的乡绅张老爷，出个门都是四台大轿，两边两个丫鬟，前后四个杂役，还有一个骑马的管家！再看看他，弱不禁风的小白脸，配得上吗？”
“说的也在理，听说，他的先生也不待见他，说他不听话，不知礼，还喜欢胡搅蛮缠念歪诗，就算中秀才，也只是撞了狗屎运。”
“他过来了……”
众人顿时住了口，看着光华走进人群，都佯装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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