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只有婉婉的脸上露出喜色。
叶小云也惊呆了，她还从没见过林四安如此冷漠的一面。
可她不知道的是，林四安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和小青在一起朝夕相处了三年时间，才稍稍有些改变。
母亲死后，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成了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穷途。
他以前杀过很多人，也被很多人杀过，最后他活了下来，活着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死去的人教会他一个道理，生死之间其实悲喜本无意义。
大多数时候，他既不开心，也不难过。
所以他活得很好，比大多数人都懂得享受，吃穿住行，每一样都要尽可能最好。
其实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明白一个道理，人要想活得快乐，不是要得到快乐，而是要放下快乐。
老叫花也怔住了，他原以为当一个人拥有一箱子黄金的时候，连狗都要朝他多摇几下尾巴，所以自从他走进风月楼之后，便觉春风得意。
他之前就在风月楼对面的街上要饭，向每一个过路的有钱人伸手讨钱，心里却反复咒骂他们为什么还不去死，嫉妒他们的同时又觉得有钱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可是关于有一天他变成有钱人走进风月楼里快活的美梦，他一天要做十三回。
所以当今天上午有人突然拿给他一箱黄金的时候，他一边跪在地上磕头，一边求佛祖保佑恩公长命百岁。
然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让他滚出去。
其实滚这个字老叫花并不陌生，既然成为乞丐就意味着他不但失去了金钱，也要失去脸面，所以他从来不在乎。可如今不一样了，如今他拥有了整整一箱的黄金。
所以他先是去了青石镇最好的布行，穿上了那里最贵的一套衣服，又到珠宝行戴上最贵的项链。
他的鞋子原本也是白绫的侧底，织锦的布面，云纹的鞋头，可是他却总觉得穿着不舒服，于是干脆就穿回了自己那双破鞋。
做完这些，老叫花觉得自己的脸面总算是找了回来。于是他连澡都没洗，就走进风月楼。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婉婉姑娘的琴声，以往他在街上要饭的时候，偶尔也会有琴声从风月楼里传出来。
他还养了一条狗，和他一样的狗，他是流浪汉，狗是流浪狗。讨不着钱的时候，他就打狗。
狗不敢咬他，因为老叫花虽然会打它，却也是唯一愿意养它的人。所以老叫花很喜欢他养的这条狗，他总是指着风月楼对他的狗说，总有一天要让这楼里姑娘弹琴给他的狗听。
如今老叫花全部的梦想都实现了，他在风月楼里无限风光，出尽风头。
可是林四安却让他滚出去。
他好不容易才走进来，穿着有钱人的衣服，戴着有钱人的项链，所以他下定决心，即使要出去也要像有钱人那样走出去，而不是像个叫花子一样滚出去。
所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老叫花便使出了他的毕生绝学——一时之间，各种动物，各种器官，各式各样的动作，各种血缘的亲戚都被他十分巧妙的组合到一起，形成了五花八门且令人叹为观止的超越人类一切想象力的脏话。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所有风月楼的姑娘、所有风月楼的客人都沉默了。
唯独林四安面不改色地站在老叫花的面前，将一块连着肉的骨头扔到老叫花的狗面前，冷冷说道：“没想到狗学不会人听曲，人却学得会狗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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