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回到肆都这天下起了梅雨。
南城区十四条街冷寂清凉,空巷无人唯剩点点马蹄声。
她走的很慢也很艰难,因为右肩的伤口已发青发紫,但滴在地上的血却不是她的。
等待行至巷中停下步,她抬手敲响了一扇后门的生锈铜环。
门开了。
来人很快也很安静,眼前的人弓着背戴着顶仆役小帽,那双眼睛狭蹙微眯透着淳朴的笑意。
奴仆定定看着采桑,半晌缓缓退后两步,旋即躬身揖礼。
进门。
一条亢长的长廊直通府中后院,院后盛着一片池塘,雨波泛着涟漪,水面倒映着凉亭。
亭中有雾,有人,有烹煮的火炉茶壶,还有尘封落灰的棋局。
廊下滴着雨迸溅雨花,叮咚轻响伴着脚步声。
前一脚是仆役的,后一脚是采桑的,两人一前一后走的很慢但很有规律。
这种规律恍若音律,节奏中跳动的警示令脚尖发力,其中契合雨滴落下飞溅声音起伏的每一处细节。
这已是一种对决。
不快!
但很耐人寻味。
江湖中的对决有快也有慢,且极其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三种归一取的是一个‘势’字!
夺势便是夺先机。
而先机往往只在一瞬!
采桑走至廊中时侧过头观望,发现凉亭上坠落的水珠好似雨帘,而那端坐的人却似在又不在。
身形飘渺是因为此人早已融入环境,也占据了天时。
仆役走的不急不躁,因为他还在和采桑抢夺地利!
唯独人和还未现身。
可采桑早已胸有成竹。
来此所为何事?
苍老的话语来自亭中人,采桑看不清他正如看不清这场雨。
采桑停步,仆役也停步,两人站在雨中淋着雨,但都纹丝不动。
采桑凝重吐气,空中白雾蒸腾:卑职来此给大人一个交代。
亭中雾气袅袅,但火炉稍旺那人就开口将其压制:卫尉寺七部尉与我素昧无交,我能需要你什么交代?
咚地一声,雨滴落了,人头也落了。
手中垂落的长绢滴着黑紫的血,采桑高声说:大人在寻仇,眼下仇人到了。
仆役脸上的笑本僵硬,亭中人的声音也变冷:我的仇人是谁?
本来是卑职。长娟瘫撒在脚下,采桑振臂抱拳,现在是他!
霎时间院中的视线交错纵横,采桑在看亭中人,亭中人在看地上的人头,而仆役则倏地看向采桑!
雨,下着。
雨滴落在采桑肩头渗透薄衣,可一旁的仆役却不在沾雨。
此刻院中仿佛只剩下采桑一人,另两个人却在天地之中。
我在听你的解释。亭中人的声音已渐渐悠远。
大人想替烟城命案中身死的更子报仇。周遭的空气变地刺骨,采桑感受着细微的变化,信报记录杀人的是七部尉观千,大人认定下令的人是卑职。
我为何要替更子报仇?亭中火炉旺盛蓬勃,可人却冷冷冰冰,再者,观千是你的下属,他杀人难道不遵你的号令?
更子本名沈长更,他是大人的独子,大人是在为子复仇。雨帘渐渐清澈,采桑额上的汗紧跟着渗出,可卑职未曾下令让观千杀长更,杀人者乃是于傲。
于傲为何杀长更?亭中人质问。
于傲并不敢杀长更。采桑微微摇着头,仿佛每一下都很沉重,是指使于傲的人杀死了长更。
雨帘诡异地一滞,汇聚的雨滴逗留在亭檐上。
亭里的人也现出了轮廓:指使于傲的是谁?
采桑凝眸直视着凉亭:那人是此处的主人。
此处是大司马府,府中的主人便是位列三公之一的大司马沈放言!
沈放言高岁六十有三,他坐在亭中身披白衣,侧首望来的模样两鬓斑白。
他用嘶哑的嗓音问着:你说是我杀了长更。采桑微不可查地点头:是。
沈放言看向人头端详着:我半百年纪膝下仅有长更一个儿子,我为何指使于傲杀他?
于傲本是秦王帐下密卫,奉命在烟城保护少主安全,他与长更虽是同袍,但却私自将少主所在泄露给晋王。采桑话音转冷,是晋王下令,观千才去烟城杀人。
沈放言移了视线看向采桑:于傲既是秦王帐下,又为何要将少主所在泄露给晋王?
采桑黯然地回答:因为他厌了。
厌了沈放言重复着。
于傲效忠秦王,但秦王于四年前远去东平国谈和,至今未归。采桑语调惆怅地说,昨日回都路上于傲曾与我相遇,还说自己已变得贪生怕死,为了金银出卖少主自觉愧疚,妄图自尽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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