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未到,门外就混杂着说教声和满是怨气的念叨,声音越来越近。
我一直呆坐在床榻之上,眼睛酸涩通红,全身精神紧绷,外界的风吹草动都能让我寒毛直立。
没等我听清缘由,木制柴门便嘭地一声被踹开,伴随着心脏猛颤一瞬,只见一个双手叉腰体态微胖的阿嬷气势汹汹冲进来。
一群好吃懒做的死丫头!明明交代过你们今天早些动作,伺候少将军进宫面圣。
丫头们惺忪着睡眼起身,不敢顶嘴,全部动身悉悉索索下了床,我也跟着她们一起走,她们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就喃(你)磨叽!只会吃白饭的桶似嘞!阿嬷就近扯起一个丫头的脸,下死劲拧紧,鼻子眉毛都在用力,疼得她吱哇乱叫。
孙大娘,沃错嘞沃错嘞,努快快松手。丫头吃痛求饶,不停拍那双刻薄的糙手。
这应该是南方的家乡话,念到将军夫人所说,大抵是一家人本在南方定居,后来大将军驰骋沙场一路晋升,受皇帝褒奖才刚全家搬至京城。
丫头奴才都是他们从南方老家带过来的,这下就不用担心在拿到香料之前会被将军府的人识破身份了,我心中略微闪过一丝轻快。
但谨慎起见还是将头埋得低低的,谦卑示人。
那粗糙生硬的麻布衣裳咯的我皮肤泛红,微微瘙痒,此时正值仲春,各路花已开始相继开放,正是饮酒赏花的好时节。
往日里我只知白日春光暖阳,岁月静好,不识临晨之寒苦,凉风刺骨,几件朴素的衣服略显单薄。
现如今我狼狈地跟在她们身后梳洗打扮,极力把自己弄得不起眼,却还是反了常。
第一个麻烦摆在了我面前,我不会梳她们那种典型的双环鬓,跟着做也不行,刚簪上便掉落下来,散了一肩。
身边已经有完成的丫头起身离开了,座位越来越稀疏,我的心越发焦灼,透过空座已经可以看见孙大娘了。
孙大娘巡视似地走过来,盯着我手忙脚乱,她眉头一皱,张嘴就要骂。
你干嘛吃滴?连个头发都梳不好!她还要喷薄出更为恶毒的话来,吐沫星子喷了我一脸,让我觉得很恶心。
我来我来,大娘别气,我帮她弄。方才被拧了脸的丫头红肿着脸站起身,麻利地夺过我手中的木梳,三下两除二便弄成了利索灵动的发型。
敢耽误了少将军的事儿,你们等着挨板子!孙大娘眼神凶狠,昂着头环着胸踱步离开了。
那个丫头眼见孙大娘走远,笑嘻嘻地盯着我开口:看着你面生,你不是从林府过来的吧!
这才细细看清了她的面庞,圆圆的脸,大眼睛,长相可爱,甚是讨喜。
我满心感激,愣了一刻后点头,将军夫人姓林,家乡在江南一带,那里应该就是她们的出处,但不是我的。
我叫岁果,你叫什么?我,我叫湘儿。湘是母后的名,与香同音,想必和家族秘术也有些渊源。
我见岁果生性活泼,目中有光,自觉她是一个率真的女子,可以结交,便同她走近些,两人凑一块半真半假地闲聊,直到孙大娘跺着脚冲进来。
哇,你以前在宫里做过事啊,那你们都不梳这种头发的嘛?她一边晃荡着自己的头,一边忙着拿手中的扫把清扫地面。
嘶,这扫帚柄真咯手。
一般是反绾或者拧束起来,不过我以前还给公主梳过一次朝云近香髻呢,这个发型更好看。
这么厉害?哪个公主啊?
炎国公主,赵雨嫣。我故意将两个身份同时摆出来,一是增加自己身份的可信度,二是想趁机打探一下自己逃走后,在这京城中的状况如何。
啊,听说她被送走当了官妓,好惨啊,好像因为炎国皇帝惹得咱们圣上不悦,这才落井下石。
真的假的?我故作夸张的问她,心里想着:
当然是假的,因为真正的炎国公主在你面前扫地呢,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穿戴整齐,精神抖擞地提着她父亲的头颅经过,血已经凝固,唯一象征着她父亲生命流动的生机也消失殆尽了。
我跟着岁果低下头问好,他面无表情地快步走,无暇回答,带飞一旁萦绕缠绵的绿野丛上星星点点的大片鹅黄,迎春花跟着掉落一地,楚楚可怜倚在路角。
我麻木地跟上几步挥动扫帚去扫那琐碎的黄花,心一下子冰凉起来,转而浑身发烫,头脑翻沉,撑着扫帚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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