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出门那会儿有霾，走到CBD楼下时，太阳终于肯大大方方露出脸来，成缕的光似剑，洞穿浓雾，斜斜地插到建筑物表面，再被无数块玻璃给挡下来，四处折射。
夏丹捏捏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她整理的厚厚一沓资料。她要用这些堵住CHO的嘴，让他无论如何给自己变出个升职名额来。
刚坐电梯上到公司所在的17楼，她就觉得气氛不对劲。前台的艾米明明跟自己对上了眼，却一改往日热情，连笑都没笑，只投以意味不明的眼神。
打完卡，往自己部门走的一路上，她也感觉，隔着一面面玻璃隔断，有许多双眼睛在暗暗窥觑，且都怕被发现，眼神收得极快，又一次次再甩过来，仿佛无数把精巧的飞刀。她懒得搭理，心想，反正自己也不是蜡做的，还能瞅化了咋的？
部门同事几乎都到了，她像往常那样跟大家打招呼，放下东西，就开始总结昨日的进度，布置今天的工作。大伙也都认真听，拿笔记，可她总觉得哪里反常，好像目光都有些躲闪，问他们有什么问题，却一个个都不说话，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开完早会，她终于有机会喘口气，趁他们没注意，悄悄把运动鞋扭下来，放松下脚趾。刚打开电脑，何宇就突然端着杯咖啡进来，吓得她赶紧去趟鞋。
「有事儿？」
「没有没有，就是给领导接杯咖啡。」
夏丹盯着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啧了一下嘴，忍不住说：「好好办事，别学那些油嘴滑舌。」
何宇点头，指指外面，要出去。却又被叫住：「诶，咖啡拿走。」他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气氛尴尬了三四秒。
夏丹想了想说：「我真不喝，快拿走。」他这才伸手端起杯子。临出门那一刻，夏丹又突然说：「对了，忘了恭喜你。」他挠挠头笑笑，急忙回到自己工位。
电脑桌面蹦出来了，她忍不住想，连何宇都升了一级，自己却原地不动，也难怪他们神情古怪，背后议论。阳光照在后背，脖子暖洋洋的，像敷了块热毛巾。她伸了个懒腰，瞅了眼时间，约莫着黄咏年就快到了，便穿好鞋，又检查了一遍资料的时间排序。
一声脆响，右下角钻出邮箱助手，她随手点进去，内容却瞬间攥住了她的呼吸：
关于夏丹等同志的任免决定
人字[2017]003号
集团各单位、部、中心、室：
根据业务需要，经集团高管委员会研究决定，对个别岗位作出如下调整：
1、免去夏丹的文化资讯部主编职务，调任为后勤部副部长，原有职级不变；
2、任命文化资讯部副主编杨涌鑫为文化资讯部主编，职级调整为5.2。
望全体员工知悉并予配合，愿以上同志在今后的工作中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特此通知。
先声时代人事部
2017年6月17日
发布时间是早上七点，那时夏丹正在挤地铁。她靠椅子上缓了半天，这才抓起手机，发现没开流量，怪不得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邮件。
她明白了早上的一切不对劲，突然又有些后悔，刚才不该对何宇那样说教。这么些年，她倒是不屑于溜须拍马，只顾着好好做事了，可到头来呢？还不是落得如此下场？
她算是明白了，得罪谁也别得罪领导。你撅了领导的面子，领导就要撅你的票子。要是自己那天乖乖留下喝茶，好言好语奉承几句，结果会不一样吗？她不知道。
可即便那样有效，她也知道自己做不到。
外面有人弄掉了东西，在地板上砸出闷响。她的心跟着一颤，愣愣地看着厚厚的一沓资料，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正发着呆，一串高跟鞋脚步声由远及近，是人事部小吴，口红总是涂得很艳，面带微笑地说：「丹哥，看到任命了吧？」
夏丹点点头。
「那行，我刚从后勤部过来，那边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你看……」
夏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知道了，我收拾收拾，一会儿就过去。」
小吴没说什么，又嗒嗒走了。
夏丹起身，从档案柜上够下来两个纸箱，扑扑表面的灰，开始往里头扔自己的东西。她只图快，扔得横七竖八，不一会儿就塞满了，还剩一堆出版公司的赠书没放。她挑了几眼，抽出两本最有兴趣读的，往纸箱里使劲一怼，盖子倒也勉强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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