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殡仪馆,大家兵分两路,一路去火化区排队,一路去写挽联的地方排队。写挽联的是个中年人。
“您每天都这么忙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每天都写不完。”
“一般需要写挽联的,多大年岁?”见她问,在一旁的他都不合时宜地笑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问题奇怪。但在一个专为死亡而设定的场所而言,再奇怪的事都不奇怪了。
“多大年岁都有。最小的才几岁。”大家默契地不再做声。
拿着写好的挽联,她来到火化排队区。
没有预约的,全部需要排队等候。现场平静得跟学生食堂穿着统一的服装排队没有太大区别。排队的一具具棺木,等着命运吞下最后一口。
卜晓云不敢深想,在上一次太阳升起之前,大家都是活生生的。
没有直系亲属在身边。杨若的父母早就离开她了,唯一的儿子也不在国内。
现场,堂姐、堂兄现场边抹眼泪边讲述着“我们家族最有出息的孩子”。
二十年前,杨若就独身了,一人带着孩子。“小时候她很娇气的。也不知道长大了怎么能吃得下那么大的苦。”堂姐说,杨若考的是她们当地的重点大学,年轻时人很漂亮;毕业后分到省报广告部,业务很优秀。结婚生子没几年,就一个人带着孩子去了青岛,在出版社工作,后来又来了古都。2013年才在郊区有了自己和孩子的一个小窝。
孩子2018年被送去澳洲留学,为了便于孩子拿身份母子一直没见面。眼见着退休的年龄到了,她原计划55岁退休后就去投奔儿子。
这么多年,不疼不痒,可一次单位的常规体检过后,医院竟然把杨若给留下了,毫无防备。之后她努力像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工作。
只是病情没有放过她,最初不影响她的生活,不久就需要人照顾了。但杨若一直瞒着儿子,怕他担心,干扰他学业。
直到临走前十天,她跟照顾自己的人说:“叫他回来吧。可能需要给他交代些事情。”
打小跟着母亲长大的儿子,一直觉得母亲简直就是“铁人”。第一次知道母亲也会生病,母亲就站在生命的终点和告别的路口上了。
杨若走的那天,儿子已经从澳洲飞到了杭州,因为疫情,他有14天的隔离需求,当天才到第7天。所以,母子从2018年澳洲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几年前母亲陪着他一起从家出发,如今再也没有母亲等他回家。
“您好好休息吧。”在火化炉口,就杨若的助理说了这句话,其他,全是低声啜泣。炉门关上的那一刻,一具优雅美好的肉身从地球上永远失踪了。谁也没法再找到她。而杨若生前最看重的工作岗位,不出几天就有后浪顶了上来。
送走杨若,卜晓云申请了一周年假。
多少年没休过假了。
整整一周,她闭门不出,不吃少喝,全力昏睡,像高原反应一般。
对卜晓云而言,这就是高原反应。
以前在古都有点啥,都有杨若陪她顶着,以后可就没有了。
且得习惯习惯。
赶巧不巧,阑杉打电话的日子,杨若逝世满“五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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