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王是老实人。
公认的。
他开一家夜市摊,**年了,仍不涨价,卤花生毛豆照旧卖五块。
老王不是本地人,十多年前来到这个码头小城,口音已融入本地,极地道,偶尔几个音节,爱卷舌头,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
他做过苦劳力,搬运工,年轻时曾在家乡跟人学了几年屠宰手艺,转而去饭馆帮厨,借此学到不少烹调手艺,出来单干,人老实,菜实惠,生意渐渐火爆。
夜市摊七点钟准时支起,十几条桌常坐满。老王一人做菜,手抄两口热锅,有条不紊。有个本地孩子招呼座位,摆筷子擦桌子。
夜市摊虽不入流,仍要有好手艺震场子。老王擅烧草鱼。
鱼每晚备十五条,尽是活的,现杀现做。有人点,老王便抄起兜网,把鱼往案板上一扣,鱼尾还未跳起,刀背已经落下,稳准狠,把鱼敲晕,剖洗内脏,热油下锅,流利合拍的翻锅子,动铲子。
老王烧菜,有观赏性。
两根胳膊粗如小树,古铜色,泛着汗渍油光,筋肉在皮下起伏。围一条脏围裙,眯着眼,嘴巴不离烟,从不掸烟灰,常使人心惊会掉进锅里。不过这事从未发生过,常是整根烟都已燃尽了,再猛吸一口,头一别,把烟头吐出去,左右手提锅,草鱼冒着热气,装上盘。这烟,更像是他烧菜的计时器。
老王的生意,已亏损半年了。
一条烧熟的肥草鱼,只卖二十块,利润很薄。近来物价又涨,每日的账面,仔细算,都是亏的。
后半夜,客人渐少,剩下的多已喝高。老王便提着马扎,扯着脸,在煤灶上点烟,手指挠挠头发,鼻子吸一吸,吐口痰,望着打瞌睡的小帮工,便喊他先回家去。
老王见客人桌上的菜凉了,便端来,开火热一热。来他摊上吃饭的都习以为常,礼貌性地说声谢,有时还请他喝几杯,提到生意问候,老王便嘬口烟,诚恳的欠一欠身说:
「什么都贵了,生意真不好做。」
等最后的客人散去后,电话突然响。老王一听那头的声音,心脏便猛跳一下,把抹布往锅台一扔,神色认真起来。
老王是个杀手。
二
杀手这行当,听来神秘,但对老王来说,轻熟的很。
动起手来很简单,人命极脆弱,太阳穴、脖颈动脉,都明晃晃的露在外面,关键是手要准。
老王有经验,曾杀猪宰狗多年,在他来看,猪和人最像,他以往杀猪最多。
初次动手,仍记忆犹新。
老王使一把钢管和铁锭焊成的铁锤,锤面光滑,微微凸起。记忆里只有一声闷响,那人太阳穴流血不止,缓缓倒下。
两万块钱到手。
说来惹人诧异,但事实上多数人只值这么个价钱,有时甚至还会更便宜。
人就好似一台精密的器械,输入程序,得到结果。多数人容易被情绪干扰,得不到应有的结果,多是失败者;老实人有一点好,这程序一旦开始,便可以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似乎天生适合干这一行。
事实也如此,老王从不失手。
他做事,不急不慌,沉静有序,直到确认心跳绝无复苏可能,才会缓缓离开。
另一点,他从不耽搁,从不拖延。接到电话后,还有三小时天亮,对他来说已经够了。
老王在昏灯下等,从暗处跑来一人,全身裹的严实,带黑帽,口罩。到老王面前,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
老王注视几秒,点点头,照片上就是要杀的人。
那人一言不发,揣着照片再冲进黑暗里。
老王把夜市摊子收好,从灶台里取包,把锤子揣进怀里,向着既定地址去。
目标住独门小院。
老王站在暗处,戴上口罩,用黑胶带从后脑粘一圈,确保绝无脱落的可能。扎裤腿,袖口,带一双鱼货行里的橡胶手套,粘牢。铁锤插进后腰,翻身跳进院子。
照片上的人二十来岁,瘦长脸,看起来酒色过度且营养不良。
以老王的经验,一锤必死。
老王贴着墙根,透过窗户,见屋内无灯,电脑前坐着一人,屏幕闪动,这人大呼小叫,头戴硕大耳机。
老王进了屋,门未锁。
遍地饮料罐和吃剩的外卖。
小青年玩游戏正入神,尚不知道生命将尽。老王不想急着动手,他享受掌握生命的感觉,让其多活一秒,是自己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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