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我看到她们吐得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一推开洗手间的门，脸上就是笑。
自从我来了以后，奉天承运，何生诏曰，每天下午都有一个冗长的「行政会议」，内容大抵是讨论「开台小食到底是用爆米花还是花生好」，或者「部长要在什么情况下才有赠送的果盘的权力。」
这个会议本不存在，大家晚上抽空聊聊就好。但自从我这个全公司唯一的「大学生」出现在办公室以后，公司以后就要「正规化」和「行政化」了，这是总经理，老奸巨猾脸的黄生在一次会议上说的。他说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拿正眼看我，但身上都散发着杀气。我当时甚至不明白，如果一个人本来好端端晚上7点上班就好，但拜我所赐，下午3点就要来，理所当然想杀我。只觉得这些人太不「职业」了，果然是没有经过现代化的职业培训，于是在杀气面前，腰杆更加笔直。
我一边做着会议纪要，一边幻想：那些去了外企的同学们，大概会议纪要里所用的词语多半都是什么融资啊、路演啊、企划啊这些吧。就连KIKI这种小AE，也难免用到客户、文案、创意这种词吧。虽然咱们夜总会的会议内容非常古怪，但气势上不能输。
气势来自学校里学到的标准英文商业文案和商业格式。根据那些教材，我煞有介事地翻译着这样的句子：「会议决定取消大厅散台赠送的开台小食。每个部长每天可以给自己所负责的包房免费赠送开台小吃拼盘不多于一碟，内容包括爆米花、鱿鱼丝、花生、话梅。」
气势还来自把中文版的会议纪要排版排得洋气又整齐——为此，我翻了不少外企的会议纪要文档记录。
但部长们不吃这一套，我还记得从不搭理我的Ling姐对我说的第一个长句子是：「阿Coco，你去跟何生说一声，部长送小
蔻蔻梁
《大学毕业后我就进了夜总会》,牢记网址:touwz.com吃拼盘的权限真的不够，怎么可能一晚一个包房只需要送一盘，至少还要两个果盘吧。这样我们很难做的。」
我用电视剧里学回来的外企OL姿态一板一眼告诉Ling姐：「那我去问何生。」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关小姐毫不在乎地过来一把挽住Ling姐的胳膊：「Tiu！一盘你条毛，签我的额度，我来跟何生说！」
当天的「咪某」里就会出现这么一条：部长罗xx小姐（即是Ling姐）认为每包房限送一盘小吃的的提议有待商榷，副总关xx小姐表示会跟进此事宜并与何先生沟通。如果这是个电视剧，屏幕上就会分屏，一边是觉得自己在如实记录的我，另一边是指指点点骂我金手指二五仔的人。但这不是电视剧，20年前的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成为全公司最讨厌的人。
按照最新出台的公司要求——公司要求也就是何生本人的ISO9002，每一个会议纪都必须让何生、盖里、黄生都签过名确认之后，才能把其中的决议写成「咪某」知会相关部门以及员工。
让黄生签名的时候，他会先问：「盖里签了没有。」如果盖里还没有签，他连看都不会看:「盖里看完我再来把关。」幸好已经摸到这个门路的我，每次都会先去找盖里。盖里总是最好说话的那个人，看过之后就签上名字，然后画一个笑脸在旁边，跟我说：「Coco，goodjob.」
绝大多数时候黄生的第二个问题是：「何生看过没有？」如果我回答「没有」，他同样是看都不会看，扔回来：「何生都没签我怎么敢签。」
现在我当然能咂摸出黄生这两句话里的地位意识，当时可不行，只觉得这个老奸巨猾就是难搞。
难搞也得搞，只能在找完盖里之后通常会屁颠颠地穿过整个大堂，去2101找何生。问题是何生在看文件之前，会反问「黄生签过没有？」
「呃，他说要先给你看。」
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看何生的心情了。如果他心情好，就会先看文件，然后扔回给我说：「告诉他我看过了，让他签。」这句话大多数时候没有问题，但我在这上头死过一次，这是后话。
如果他心情不好，就会把文件摔在桌上：「黄生还没签的东西你拿来给我看了有什么用！我要知道他的意见！」我一直不明白何生为什么要知道黄生的意见，在我脑子里，没有「试探」这个词，单纯地认为何生虽然喜怒无常，但还是很尊重黄生意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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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来了以后，奉天承运，何生诏曰，每天下午都有一个冗长的「行政会议」，内容大抵是讨论「开台小食到底是用爆米花还是花生好」，或者「部长要在什么情况下才有赠送的果盘的权力。」
这个会议本不存在，大家晚上抽空聊聊就好。但自从我这个全公司唯一的「大学生」出现在办公室以后，公司以后就要「正规化」和「行政化」了，这是总经理，老奸巨猾脸的黄生在一次会议上说的。他说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拿正眼看我，但身上都散发着杀气。我当时甚至不明白，如果一个人本来好端端晚上7点上班就好，但拜我所赐，下午3点就要来，理所当然想杀我。只觉得这些人太不「职业」了，果然是没有经过现代化的职业培训，于是在杀气面前，腰杆更加笔直。
我一边做着会议纪要，一边幻想：那些去了外企的同学们，大概会议纪要里所用的词语多半都是什么融资啊、路演啊、企划啊这些吧。就连KIKI这种小AE，也难免用到客户、文案、创意这种词吧。虽然咱们夜总会的会议内容非常古怪，但气势上不能输。
气势来自学校里学到的标准英文商业文案和商业格式。根据那些教材，我煞有介事地翻译着这样的句子：「会议决定取消大厅散台赠送的开台小食。每个部长每天可以给自己所负责的包房免费赠送开台小吃拼盘不多于一碟，内容包括爆米花、鱿鱼丝、花生、话梅。」
气势还来自把中文版的会议纪要排版排得洋气又整齐——为此，我翻了不少外企的会议纪要文档记录。
但部长们不吃这一套，我还记得从不搭理我的Ling姐对我说的第一个长句子是：「阿Coco，你去跟何生说一声，部长送小
蔻蔻梁
《大学毕业后我就进了夜总会》,牢记网址:touwz.com吃拼盘的权限真的不够，怎么可能一晚一个包房只需要送一盘，至少还要两个果盘吧。这样我们很难做的。」
我用电视剧里学回来的外企OL姿态一板一眼告诉Ling姐：「那我去问何生。」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关小姐毫不在乎地过来一把挽住Ling姐的胳膊：「Tiu！一盘你条毛，签我的额度，我来跟何生说！」
当天的「咪某」里就会出现这么一条：部长罗xx小姐（即是Ling姐）认为每包房限送一盘小吃的的提议有待商榷，副总关xx小姐表示会跟进此事宜并与何先生沟通。如果这是个电视剧，屏幕上就会分屏，一边是觉得自己在如实记录的我，另一边是指指点点骂我金手指二五仔的人。但这不是电视剧，20年前的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成为全公司最讨厌的人。
按照最新出台的公司要求——公司要求也就是何生本人的ISO9002，每一个会议纪都必须让何生、盖里、黄生都签过名确认之后，才能把其中的决议写成「咪某」知会相关部门以及员工。
让黄生签名的时候，他会先问：「盖里签了没有。」如果盖里还没有签，他连看都不会看:「盖里看完我再来把关。」幸好已经摸到这个门路的我，每次都会先去找盖里。盖里总是最好说话的那个人，看过之后就签上名字，然后画一个笑脸在旁边，跟我说：「Coco，goodjob.」
绝大多数时候黄生的第二个问题是：「何生看过没有？」如果我回答「没有」，他同样是看都不会看，扔回来：「何生都没签我怎么敢签。」
现在我当然能咂摸出黄生这两句话里的地位意识，当时可不行，只觉得这个老奸巨猾就是难搞。
难搞也得搞，只能在找完盖里之后通常会屁颠颠地穿过整个大堂，去2101找何生。问题是何生在看文件之前，会反问「黄生签过没有？」
「呃，他说要先给你看。」
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看何生的心情了。如果他心情好，就会先看文件，然后扔回给我说：「告诉他我看过了，让他签。」这句话大多数时候没有问题，但我在这上头死过一次，这是后话。
如果他心情不好，就会把文件摔在桌上：「黄生还没签的东西你拿来给我看了有什么用！我要知道他的意见！」我一直不明白何生为什么要知道黄生的意见，在我脑子里，没有「试探」这个词，单纯地认为何生虽然喜怒无常，但还是很尊重黄生意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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