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今天给我下跪的时候,我差点笑出声。看着他那皴败的脸色,我没有报复的快感,只觉得这场面十分滑稽。
我曾在他们面前跪过成百上千次,没有哪次像他这么狼狈。哪怕来例假的时候,血从裤管里一路蜿蜒到地上,我就跪在自己的血水里,一声不吭一动不敢动,是因为没看好弟弟。
所以,我爹这一跪,直接跪进了我心坎最深处。跪得我又痛又痒,又想笑又要哭。
「这样够了吗?」我爹咬着后槽牙说。「你老子已经给你跪下了,你弟弟的钱到底出不出?」
1、
我叫刘艾,艾草的艾。
听村里人说,我娘生我的时候,我爹就捧着个洗衣服的木盆在外屋蹲着,一边抽烟一边留心里屋的动静。
如果是女婴,他打算剪了脐带就直接放盆里,盆上盖块白布,去山后那条脏兮兮的、捞出过女婴尸体的水沟里淹死。
如果是个男婴,他就烧一盆热水,洗去男婴身上的血污,让他干干净净地长大。
我娘死活不同意我爹淹死我,因为他们已经在那条水沟里淹死过一个女婴,也就是我姐姐。我娘说不能造太多孽,万一老天爷惩罚,往后真生不出儿子可咋办。
说来说去,反正不是为了我。
听村里人说这事儿的时候,我正坐在河边,用那个本打算成为我棺材的木盆洗衣服——洗弟弟的尿布。
「还是小艾娘积阴德,留小艾一条命换来她弟弟。」
河边洗衣服的人都是些女性,她们边七嘴八舌地说,边用棒槌砸衣服。我那年刚满五岁,不懂什么是「死」什么是「造孽」,只会听,听完了就跟着傻笑。
后来我洗好衣服回家,把村里人的话复述给我娘听,我娘听了以后倒是挺平静:「你爹之前是想过把你扔了,但最后不是没做成吗。你不能怨他,他可是你老子。」
我半懵半懂,不知作何反应,只得抹着嘴傻笑。
许是我笑的声音太蠢太傻,吵醒了弟弟。里屋弟弟的哭声像吹号一样,极其嘹亮地灌进了耳朵里。
母亲急忙折身走回里屋,而父亲则从里屋撩开帘子旋出来,一巴掌把还在笑的我扇到墙边。我被扇懵了,甚至忘了收起笑容。
「赔钱货,」父亲走到我身边,揪住头发把我提溜起来,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齿缝挤出来。「你怎么不去卖笑啊!?」
他的脸离我如此之近,
自从那天起,我就知道了不能老是笑,爹不喜欢看我笑,不喜欢听我笑,他只喜欢看弟弟的,听弟弟的。
我娘没生弟弟那三年,挨得揍比我多多了。但生了弟弟以后,这个老是挨揍的人,就变成了我。
那时候,每天晚上我都会被父亲锁在屋外。我坐在门前石阶上,抬头能看到满天星星,低头能听到里面母亲的惨叫与哭泣,父亲的怒骂和喘息。
不知道过多久,母亲把屋门「吱呀」一声打开,把躺在泥土地上快要睡着的我叫醒。在被灰尘洗
狼牙山女间谍脏了的光线里,我总能看见母亲青紫的眼角或是淤青的嘴角。
就在不断叠加着惨叫声和喘息声的时光后,在我三岁那年,母亲终于怀了孕,然后生了弟弟。
其实我挺感激弟弟的降生,他的到来不仅擦除了母亲青紫的眼角和淤青的嘴角,还赐给了我一个名字——小艾。
艾草的艾,在父母嘴里翻来覆去的「哎」。一个便宜又好养活的代称。
在此之前,我没有名字。
而为了给弟弟取一个好名字,一个大有前途的名字,爹娘在一天之内跑遍了本村和邻村的算命先生和神婆家,占尽了八卜周易,最终确定了一个连最有文化的村支书都难念的字。
彧。
刘彧。
后来他们也不是没再尝试过再生,他们觉得一个男孩子还是太少,想多生几个。但可能是怀孕的时候挨了太多打,母亲怀一个流一个,到最后,就再也怀不上了。
刘彧永远成为了我家最宝贵的存在。
2、
我九岁的时候,领着六岁的弟弟一起到了乡里的希望小学。
那年我九岁,弟弟六岁。我穿着旧衣,弟弟穿着新衣。我牵着比我胖出两圈的弟弟一起来到小学,上同样的一年级。
这是爹娘的意思,为了让我看顾弟弟,理所当然要晚三年跟他一起上学,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站网站:www.123shuk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