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儿子所知,这两年间,舅父已经上门四回,多次以儿子为借口,贪得无厌。伯父有心不让儿子知晓,用心良苦,儿子只好佯装不知。”
屋内烛光温吞。
入秋之后,夜里秋风甚利。
周密立身在爹娘牌位前,眼中如同暗夜执炬,隐隐有火光在动。
“儿子在杨家受尽凌辱,……奇耻大辱,不能不报。”
窗棂洞开,他的声音渐渐沉下去,最后几个字混在秋风里,竟然比夜风还要冷上几分。
*
第二日天才亮,宝枝叫春兰来请周密去瞧家里新建成的假山池子。
正好今个曹夫子去祭扫夫人,准他半日假。
为着次年进京赴考,宝枝听说周密时常到夜深人静才就寝,每日天不亮又起来读书。
可恶。
实在可恶。
见到周密前来,原本伏在栏上嗅桂花的宝枝佯装出两分怒意,开口“质问”他,“听说你这几日除了吃饭睡觉就在屋里读书,是不是?”
周密立在阶前,绕过几步,隔着朱红栏杆,朝她笑了笑。
“马上要上京了,天下能者众多,我哪里敢懈怠。”
宝枝哼他一声,“本就有捷才的人竟然还这般用苦功,可叫旁人怎么活哦。”
话音才落,她没甭住,自己先笑起来。
接着起身,绕过柱子去牵周密的衣袖,“走!带你去看芙蓉石堆成的假山,我让阿嬷在亭子里给咱们预备了桂花米糕,咱们边吃边看湖水,那可是我爹叫工人开凿,从外头引来的活水!”
“好,依你。”
“自然得依我。”宝枝晃悠着他的袖子,笑着说,“不过我也不敢妨碍你读书,今日暂且歇息一炷香,什么事都别想,权当松松脑子。”
“好。”
晨光铺洒下来。
宝枝牵着周密宽大的衣袖,他也顺从地在后头,亦步亦趋,随着她的步子。
颀长身形笼着清透辰光,有股说不出的舒朗俊俏。
两人身影一高一低,纤浓得宜,两厢倒映在洁净明亮的菊纹青石砖上。
实在好看。
春兰看得痴痴的。
心想,自打去岁慈安寺那件事发生以后,娘子与周公子当真亲近了不少。
准确来说,应该是周公子与娘子亲近才是,娘子本就是热乎乎的性子,对家中小妹也是这般体贴,春兰看得出来,宝枝是把周密当做兄长来敬爱。
至于周公子,两年前那会子,谁能想到他这样的人竟还会对人笑啊?
对着宝枝时,周密似乎尤其春风化雨。
但凡她要的,没有不应。
剔骨头,摘桂花,回府时稍带万安楼的攒盒点心,凡且种种,虽然都是小事,春兰看在眼里,只觉得哪怕娘子叫周公子即刻就去摘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法子搭梯子去做,的确很像一位好脾性,又疼爱自家妹子的兄长。
但有时候,春兰总觉得,缝隙里或许还藏着其他什么……
“欸,这里何时长了铜钱草!你看呀!”
宝枝惊呼。
停住脚步,指给周密看。
几道近乎严密砖隙只见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小簇铜钱草,油嫩油嫩的,接连两三块砖缝隙里都有。铜钱草常见,不足为奇,但在地砖缝隙这等缺水少土的绝境,长势如此好,不免叫人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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