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后,暴雨夜,一个戴着斗笠雨披的女人闯入一家农舍。荒郊野岭,暴雨倾盆,农舍中破窗而出数名大汉,手中挥舞勾镰长棘,朝那女人迎面杀来。
女人丝毫不退,拔出腰间长剑,破雨一击,手起剑落毫不留情,数回合之后几名大汉已经倒在血泊之中,雨水冲刷,很快将他们的血水冲淡。女人绕过他们的身体,推开农舍的门。
小灯闪烁,灯里安静地坐着一人,苍衣白发,好整以暇。
“许久不见,何必如今疾言厉色,坐下喝口粗茶吧。”洛邑微笑着,将鄢莳引到对座上,二人面前的茶碗倒满,自己先幽幽呷上一口,“村野简陋,怠慢贵客。”
鄢莳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他,“你何须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洛邑举碗的手一滞,摇头放下,外头疾风劲雨,屋内却似阒静无人,二人沉默间,只有烛焰燃烧跳跃。
“对了上次见面仓促,我竟然忘了讲,在下‘洛邑’,也是你们一直找的‘闻乡子’。你的好徒弟执掌鸩羽卫以来,我的轻尘社如过街老鼠无处遁形,你看,如今也只能居于此处苟且安生。”洛邑摊摊手,苦笑叹气,“他不似你,对我们毫无情面可言,下手狠辣,铁面无情。”
“当年我若知道轻尘社背后是你,必会比他狠辣百倍,将你们斩尽杀绝。”鄢莳冷道,“也不差,今日我亲自过来送你上路。”
洛邑眯起眼睛,“你当真这么恨我?即便是瞒着湘王也要特地过来取我性命,你可知我与湘王……”没有说完,他又自言自语点头,“也是,我和明之血债累累,当年杀光熙梁公卿贵族,哪个不与你鄢氏沾亲带故呢。”
鄢莳摇头,眼中的冷稍稍融化,流露出可怜的意味,“你还是不懂。你自诩渭王左膀右臂,唐征七年变乱背后没少有你的影子,你自以为依靠他能实现自己的狼子野心。可自始至终,你不懂渭王……”
“我懂什么!我需要懂什么!”洛邑被她这句轻蔑的话点燃,一改从容自若的神态,暴怒低吼,指着背后的苍天质问,“我生来卑贱,饱受欺凌,他们那些王公贵族,个个酒囊饭袋,处处皆不如我,就因为出身?就因为姓氏?所以我此生不能再有出头之日,所以我此生只能在他渭王殷炤的影子下苟且偷生?”
面对他的急怒鄢莳无动于衷,这时她反倒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苦涩的茶水入喉,她漠然开口,“怕是渭王至死都不知道吧,这是你的心里话。”
“……”洛邑缓缓跌坐,安静不少。
“我不懂你,也不愿懂你,自始至终,你都是一个自私凉薄的人。”她道,“渭王死去多年,陛下一直没有给他恶谥,也不写恶史,你知为何?你和渭王满手血腥,死有余辜,但和你不同在于他至少至情至性,心中是有百姓家国的。陛下这么做,是想给他身后体面,宁愿青史留白,容后人评说,也不要他被盖棺定论。”
洛邑冷哼一声,“虚伪。”
“渭王杀我亲人好友,我恨他至极,但变乱三年,他坚决不肯称帝免受张氏外戚控制,熙梁公卿血流成河也不曾枉杀无辜百姓,两军对峙也不曾调离边防军队,做这些,陛下都看在眼里。更不论他在位时颁布的多条政令,至今仍被陛下延用。”她看了看洛邑一眼,“我知道其中也有不少你的功劳。”
“聪颖多智如你,当真还以为我是因为那三十鞭与你决裂的吗?”她轻轻阖上眼,脑海中慢慢浮现故人们年轻时的音容笑貌,“我从不怨你害我受那三十鞭,也不怪你为了渭王而去算计太子,我所心寒的,只是你事后从未向我哪怕解释一句半句。这么想,从你将东宫令放我包里时,就已经决计今后要舍弃我了。”她睁开眼,眼神悲悯,“就像你决计舍弃渭王时一样,你心里从来都是只有自己。”……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站网站:www.123shuk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