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来了。
初一的时候,我高白露半个头,到了初三,我们的高度差达到一个头的距离。也就是说,在我埋头学习迅猛提高成绩的时候,我的个头也与时俱进地迅猛增长。而一中尖子班也由原来的50名学生增加到72名。没记错的话,那50名可是全级几百名学生里的前五十强。那么,后来挤进来的这22名学生都是什么来历?
让我悄悄的、郑重地说:一个个都很有来历。一个有来历的学生,那来历会体现在方方面面,想藏都藏不住的。
开学调整座位,个头猛增的我被从第二排的黄金位置调整到靠后、倒数第三排。当我抱着圆鼓鼓的书包,费力地挤进窄小的座位,坐在乌泱泱的同学中间,感觉自己这才算真正融进83届尖子班。整理好桌框,一抬头,惊恐的发现黑板上的字迹模糊不清。揉揉眼,还是模糊,我的眼泪就出来了。
我默默的、不可遏制地流着眼泪,头埋得低低的。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看不清黑板的字,听不懂课,考不上高中,辍学,进城做保姆。
初三前那个暑假,我表姐从兰州回来,要找个可靠的“引娃娃女子”。她那双画着浓浓黑眼圈的眼睛,直往我身上瞅,说一个引娃娃女子一年赚的钱够一家人几年的花销;说引几年娃娃,在城里找个婆家,就是城里人了,这一辈子就窝爷了。还说好几个朋友争着要把亲戚的女子托给她,她可没动心。
“旁人家的娃再好是旁人家的,好事要先想着自家娃……”表姐眉飞色舞,我妈双眼发直。
我鼓起勇气冲到表姐前,说“啥引娃娃女子,不就是要找个小保姆嘛!”又冲我妈喊:“你晓得不,保姆在过去就叫佣人、下人!”
表姐很失望,一个人回城后,前几天还打电报,催问我妈。
这会儿,在模糊的泪眼中,表姐找引娃娃女子的情形,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我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马山香,你咋了?”班主任徐老师的问话把我从悲伤中拉出来。
“我看不见黑板上的字,”一张口,我再也控制不住了,哽咽起来,一句话断断续续地、用一种我从没听过的难听声音说了出来。
“光看不清黑板上的字,还是啥都看不清?”老师继续问我。
我想了想,抬头看老师的脸,也是模糊的。但是我清晰地接收到了老师脸上的厌烦和鄙夷。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师,茫然地瞅着白花花的黑板发呆。
“我看你是还想坐前排吧,按你的个头,都照顾你一年了。不行!你要是真看不清黑板上的字,那是近视了!配个近视眼镜戴上,神气得很嘛!”老师说完就转身走开。
近视?这两个字如雷轰顶。我呆呆坐座位上,眼前一片朦胧灰暗,心里一片悲凉。
新同桌戳戳我的胳膊,凑我耳边说:“多大的事儿,老师说了嘛,配个近视镜戴上就好了,真个神气,我哥没近视,为了好看,戴了个平光镜!”
新同桌的话一字不落全听到了我的耳朵里,她说得越多,我的眼泪淌得越急。我的眼泪越淌,她的话越多。
我肿胀着眼睛回家,在大门口遇着我妈,她刚卖菜回来。
我打起精神问:“妈,今儿卖了多少钱?”
“卖个锤子,今儿人都把口扎了,没人买菜!”我妈气呼呼的,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把架子车往院里推。架在车子上用来摆放蔬菜的木板被墙一撞,差点掉下来。我赶紧跑过去帮忙,一手按住木板,一手抓住架子车扶手,往门里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站网站:www.123shuk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