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五更鼓起,集合校场操练。角弓一一摆在面前,我轻轻抚摸起来,触手冰凉粗粝。

    “你小子,瘦成丁了,怕是连弓都拉不开,莫要再碰了。”是旁边苟五的声音,他嬉笑着走过,“去去去,一边玩去。”我看着他,也笑了笑,走开了。

    拉弓么……

    我上辈子也拉过。那时是为了接近一个射箭场的老板,他为人严肃,极不好探听消息,然而唯独对擅射之人青睐有加,故而我便学了射箭……也许古代和现代的射箭有所不同,然而总归都是射中红心嘛……我将思绪收回。

    此次练箭,或者说考校,算起来是第六次了;十一至十五队一起练,故而秦湜也赫然在列。

    正值盛夏时节,校场上日头炎炎,连阵微风也没有。士兵们都纷纷脱了衣服光着膀子,勾肩搭背地走起来;我微微侧开眼睛。这时,谢池搭着荀芳过来了,笑闹道,“白蛟,大热天穿这么多干啥,跟个大姑娘似的,装什么斯文!”

    我避开眼睛,余光看到秦湜也穿着衣服,道,“秦湜这不是也没脱吗……”

    他们便笑嘻嘻拥上来要拽我的衣服,还好这时候校场上传来贺问的鼓声,士兵们连忙整齐站好。

    “既已经练了五次了,我今日便来考校考校你们。全部肃静!秦湜,你先来!”

    这少年走上前去,面容如玉,神色冷峻。他拈起一根箭来,轻轻搭在弓上,只手一动,那箭便如流星似的远去了。

    正中红心。队伍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贺问微微点头,甚至隐隐有些笑意。

    “下一个,李佰。”

    “再下一个,巩大牛。”

    ……

    “下一个,君白蛟。”贺问沉着脸站在前面,想来心情不佳。队伍中传来一阵哄笑,旁边的娃娃脸惊讶地看着我走上前去,嘴里似乎可以塞一个鸡蛋。秦湜扬眉看着我。

    我走到前面去,摸出一根箭来,又挑了一张最大的弓,队伍中又爆发出一阵嗡嗡声。

    我慢慢将手中角弓竖起,微微闭了闭眼睛,前世的熟悉感一涌而上,仿佛已经做了千百遍了,我将箭搭上来,张弓如满月,那箭便如穿梭的雨燕般飞过去了,轻巧而迅疾。

    台下鸦雀无声,贺问的脸色好转起来,秦湜看着我,神情一点也不惊讶。我退回到队伍中,听他低语道,“刺激不刺激?就知道你会整这种幺蛾子……”

    晚上,我去了那先前设注的地方,那个大兵愁眉苦脸的看着我,我笑一笑,说,“我只要一半的钱就好了……”毕竟是取巧得来,总不好教人家损失太惨……

    ……

    ……

    梦醒。

    我推开厢门,今日有些起晚了,端托盘送衣服的婢女已经成列站好,——还好不是我来当值。

    然而今日送的衣服似有所不同。我用余光微微打量着,那托盘竟是翡翠制成,在日光下琳琅耀目,而托盘上的衣服更是五彩斑斓,缀以珍珠、玳瑁、各色珠宝,有冕服深衣,也有舞衣绫带。这次的送衣队伍,竟有二十余人左右。

    我心中微微思量,莫非是何处要办筵席?

    我走至河边,涣衣女们皆正交头接耳,喁喁相谈,那私语声随风传来,“韦后诞辰,清波宫中……”

    我心下便已了然。

    韦后,乃是上源韦氏,是徐王之母,清波宫正是她的寝殿;入这徐宫前,我曾在赵悬鱼处见过她的画像,她长得矮胖,然而却并不具有矮胖人通具的宽容可爱,而是眉毛皱起,眼神尖厉,很有一副刻薄的样子。我知晓她最爱奢华,盖因这浣衣局中衣物,唯她清波宫的最是难洗,也最是值钱。徐国最尚清丽,色宜浅,饰物宜少,而她的衣物却总是罗珠嵌玉,又一点不能损坏……然而奢华便罢了,却偏偏吝啬,谁要敢从她的衣物上扣下一个珠子或者玳瑁,她准能让宫女挑出来;故而浣衣局女婢们口口相传的“挑剔鬼”,便是单指那清波宫人。此番既是她要办筵席,我这徐宫奸细,少不得要去探询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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