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气已晴。草花微吐。
我扮了男装,背起行箱出门。
地面还湿润着,泥土踩在脚下很有些松软,我思量着,今日应该换个地方卖画;既是画了夏首堤的乌雪,便去那里的桥头罢。
春风柳上,鸭鸣河中。两岸流素,带水清清。
走了半晌工夫,终于到了夏首堤。放眼望去,好一派太平气象!人流往来熙熙,穿着各色的衣服美饰,如花织锦一般铺在长长堤上;小贩们也在路边吆喝叫卖,真是繁荣。
“这位客官,买杏花吗,”一个方脸汉子走上前来,抱着一大堆粉灿灿的杏花,烟一样雾一样,“只要一个刀币,且送予你的心上人。”说罢眨了眨眼睛。
“没心上人。没钱。不要。”我懒洋洋答道。往旁边一瞧,不禁愣住——“是你!”
是先前那个方脸汉子。他个子不高,身形中等,唯独骨骼宽大,看着像个武人,没想做的是卖花生意。
“是我是我。不买你就走开嘛,没钱不要挡路——”
嘿!
“我就是没钱,也就爱挡路。你待如何?”
早起心情甚好,我不禁咧嘴笑问。
“我待送你枝杏花,莫怪莫怪,和气生财——”这汉子忙递来一支,脸上红光朗朗。
倒是个爽快之人,我心中暗赞,然而无功不受禄,我摆摆手,道了声谢,走开了。
走过王记早点铺子时,我照例开口,“一碗浆,要甜的。”
“好嘞。”时下人惯喝浆,有咸有甜;只是老父不知为何,向来忌讳,因此每日早上,我便做好米糊再走。家中米粮珍贵,又恰巧我爱喝甜浆,便日日来这王记铺子打发早点。
我递过去一个刀币。便在凉棚下接了甜浆。只是那王掌柜却对着钱币反复斟酌,又拿它在太阳底下看看,又用牙咬一咬。
嗯?
我察觉有异,不由开口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那王掌柜含糊道,“没什么,你是熟客嘛。”说着便收起了刀币。
一定有什么。“掌柜,你我相熟日久,但说无妨!”
那掌柜皱着眉头打量我一眼,终于开口道,“近日么,北境来了批专造假币的;官府怕它流入市集,混淆视听,便定了规矩,说是‘收受者同罪’,故而我少不得仔细些;……那为首的造假人已张贴在北头街上……”他又打量我一眼,吭哧半晌,终于道,“现在时辰尚早,你不妨去那里看看吧。”
我的心慢慢沉下,甜浆也忽地在口中索然无味了。我放下碗筷,想着其中必有什么误会,便一路往北头赶去。
北头多是些作器具生意的,或者卖些木刻、铁物,惯例是在夜晚开市,故而这个时候人烟极少。我步履如飞地小跑着,一会儿工夫,便渐渐慢下来,远远便看见张贴着一排人像。最当中的,是我昨日装束,大概是听人口述而画,面容与我有六七分相似,下面写着红批的“首凶”二字。再往旁边看去,却是那个“四面亭台入画中”的行商!
我从怀中摸出那枚铜贝,仔细对着日光一看,上面的油污已被昨日雨水洗净,此刻看来,那图形果然有异,而且厚度也薄了三分!只是不曾想竟成了首恶;想来是那行商颠倒了是非,而官府又糊涂得不辨忠奸了罢!
眼下只有一个老妇在路上牵着孙子。我等那老妇走开,四顾左右无人,便从行箱里拈了画笔,走上前去,手中生风地速速添了几笔,那画中人的样子便转瞬老了十岁,与我相去甚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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