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者的话语却似平地里起了一声惊雷,院中诸人包括那棚屋下方呻吟的齐墨,俱半晌无言。
终归是疯牛抬手疾指,满脸黑毛又皱在一起:“老寿星,莫不是消遣卬等?”
老者道一声好笑,一面去取越夫人满背的银针,一面嘲讽道:“我如何消遣尔等了?邓陵氏之墨与荆楚贵族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尔等又要替我们这孤苦无依的人出头,那便取了楚王头颅,万事自解。”
“恩公,万莫再取笑我等了。文子大才,当会为恩公和公主想出对策。如何能取王上性命呢?”越夫人强忍着背上酸麻,亦勉力来劝老者。
那老者乃是下手不停,又取了一个药包粗暴地扔在越夫人的枕上:“有你何事?你主君为庄辛,又不是那熊横。更何况你这弱女子拼生拼死,只为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多吃上一口舒心的鱼脍,不觉不值吗?且住嘴去嗅这药包。”
疯牛此时忽然大乐,坐在地上只拿下巴虚点越夫人:“老寿星说的有理啊,只是不知你是否知晓这庄氏悍妇,可不是什么弱女子,乃是荆楚江湖上都叫得上名号的恶人。”
“恶人善人,名号大小与我何干?我只管抓药施为,何曾去问采药的是人是鬼?”
疯牛憋了个红脸,倒也幸亏髭髯满面,让人看不清脸色。
“尔等到底能不能取了熊横狗命,若是不敢便速速离去,免得碍手碍脚。”这老者显然无法忍耐,拿着刚换下的银针来赶鸦。
鸦被舞着的银针驱赶踉跄两步,终是回头来言:“不知老神医,为何非要楚王性命?”
疯牛及文子俱是一愣,是了,你西秦公主远道而来,究竟是为成亲还是为刺杀的。若是成亲,岂有戮杀夫君的道理,若是刺杀,就凭带了这些医者?
眼见那老者抚着胡须并未言语,棚屋那边的沂山首伟却是踱着方步款款而来。其人站在院中,先是一套规规整整的辑拜大礼,复昂首挺胸,指着文子和鸦一干人等来骂。
“老夫看尔等这些别墨,整天脑子中除了打打杀杀便未曾剩了些什么!只是一群蠢彘蛮羊!这西秦神医为何要那楚王人头,自是为了自家主君,亦便是那公主的人生考量。”
沂山首伟冲着主屋的方向拱了拱手,满面骄傲的继续说道:“老夫田梁,冒昧替公主为这些卑下别墨讲解。若如老夫所知,公主乃是当今强秦安国君贵女,芳年不过双七。而今欲嫁的楚王,即位三十有一年,今已垂垂老矣,当年所迎秦国新妇,亦在二十六年之前。何况秦楚自怀王客死、夷陵一炬后再无睦和之机,公主远道而来,顶好的结果不过是萎顿于深宫之中,屈抑于奴隶人之手。”
其人此时只拿山羊胡看向鸦等,鼻孔出气道:“尔等既知如此,便自然晓得为何公主盘桓于这腌渍水匪寨中了,就老夫看来,二三子今日要贵人北归,那贵人与尔等要楚王人头并不过分。”
言罢再拜主屋,乃是在诸齐墨崇拜的眼神当中方步回到棚下。
这院中墨学诸人还在思量,那院外盘腿倾听的庄震已是冷脸弹起,行了一小段距离寻到了满和昭萍,随即摇了摇头,又对早已背负薪柴等待的盗匪颔首。
但见盗匪鱼贯而出,一丛丛于寨中各处放置干柴油脂,庄震倒是不急不忙间抓过昭萍细手,摩挲了一阵方才开口。
“那景氏子的船队已经放入泽中了?仅剩的老幼亦安排去往震泽了?”
满忙不迭拱手,口中称是,又补充道:”亦安排了舟船于蒿苇之间,俱为寨中好手,只等主君前去。“
庄震只是点头,教满去盯着点火事宜,便携昭萍去往码头,脸上全然不见沧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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