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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农历十月初一,一年一度的寒衣节。寒衣节是一个备受重视的节日,因爲这一天以后,天气也会慢慢转凉,活着的人要给死去的亲人送去寒衣,以表示对死去先人的慰问。
尤其在处於黄土高原上的向阳镇,更是冷得很明显。但是比起庄浪和陈家湾,它又地处一片凹地裏,要温暖一些。
陈平安买了各种各样的彩纸,还有用来印纸钱的白纸,爲了方便印纸钱,几乎家家户户都备有一个印纸钱的模具,倒上墨纸,像盖章一样,盖上去就可以了。一个印钱章有黑板擦那么大,一张大白纸上大概能印八至十个百元冥钞。
万淑贤和李芬芳负责剪寒衣,因爲陈平安没有姐妹,剪寒衣的重任就落到了李芬芳身上。寒衣除了外皮是纸的外,裏面可是真正的棉花,剪出来的模型跟真的棉衣款式一模一样。这一天,除了给死去的亲人送去寒衣以外,李芬芳也拿出了自己做给孩子们的新棉衣和棉鞋。前段时间,李芬芳总是藉着煤油灯下赶活,爲的是赶在寒衣节前,將家人的棉衣和棉鞋都赶制好。
陈子云和万淑贤都穿上了李芬芳爲他们赶制的花棉衣、花棉裤和黑色的棉鞋,软绵绵得像个花羊羔。陈子奇却说什么也不肯穿,他仍旧穿着三妈爲他缝制的棉衣,虽然显得有些短小陈旧,但是却洗得很干净。
陈平安生完炉子,他看到陈子云和万淑贤都穿着李芬芳新裁制的棉袄和棉裤,唯独陈子奇还穿着破旧的棉袄和棉裤。一股无名火便涌上了陈平安的心头,他问道:“你姨没给你做新衣服吗?”
陈子奇回答说:“做了,我不想穿。”
陈平安一下子火了,他大骂道:“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姨每天晚上熬油点灯地爲你赶制棉衣,你咋就不知好歹呢?”
陈子奇说:“不就是棉衣吗?我想穿就穿,我不想穿就不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陈平安说:“你光知道你自己的感受,你考虑过別人的感受了吗?別人一番苦心,在你这裏连狗屁都不是。”
陈子奇说:“那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了吗?你知道我爲什么不穿吗?”
陈平安骂道:“你每天穿着你那破棉袄,好像谁对你区別对待似的,扎着个叫花子势。”
结果是陈平安越想让陈子奇穿,陈子奇却越逆反。
陈子奇像只被逼急的兔子:“我就是不稀罕穿了,你能把我怎么样?”说着把棉袄拎出来扔给陈平安。
陈平安气急,就地取材,脱掉鞋,就用鞋底子追着陈子奇打,陈子奇也不甘心示弱:“你打呀,你打死我算了,免得你看着碍眼。”
陈平安被激怒了,对陈子奇一顿拳脚相加,陈子奇索性不去躲闪,任凭父亲捶打。陈子云害怕父亲的权威,怕受牵连,躲在一边不敢吭声。万淑贤连忙跑过去抱住了姨夫的大腿:“姨夫,哥不是不穿小姨做的棉衣,他只是暂时不穿,因爲他说今天是寒衣节,他母亲怕冷,还没有穿到棉衣。”
李芬芳看上去温柔贤惠,人畜无害,对孩子也都很好,可就是她的这份无辜,让陈子奇总是莫名捱打。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陈子奇越来越觉得在这个家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他对这个家没有归属感。他打定了主意,要尽快离开这个家。
陈子奇走近陈平安,语气平和地说:“你別再打了,我想给母亲好好送个寒衣,让他老人家在酒泉之下不要再受冷,她怕冷。过完年,开春我就跟着镇上外出打工的人,去进城务工,书我也不读了,反正子云书读得比我好,家裏能出一个大学生也就够了。”
陈平安手一软,鞋底子掉到了地上,看到个头跟自己差不多的儿子站在他面前,他着实感到一种压力感。陈子奇在说出这番话时语气平和,但是却在陈平安的心胸中泛起了千波万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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