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且莫把一切希望抛却-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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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是长方形的,二头都有二扇玻璃窗。临着院子的一面,有一扇木门。门上挖了一个和人头大小的圆洞,铁闩反装在门外,并有置放被告人姓名刑期罪名卡片的铅皮夹子。在二室之间的墙上,高高的开了一个小方洞,电灯装在方洞里,在夜里二个房间合享这一“方”的光明。房间的后面,空出一条很宽的隔弄,隔弄的另一方,又是一垛很高很厚的墙。这是看守所特殊的建筑,以防备犯人脱逃的。

    房间大吗,里面一般关多少人?

    书上说,我们六人分占三个房间,沈王二先生一间,在会客室的隔壁,是第三号室。邹章二先生也是一间,是第五号室。我和李先生二人合住一间,夹在他们四人的中间,是第四号室。每间里,二个床位,一个靠窗些,一个靠里些,我们二人议定我用里面的一个。

    房间的床是个什么样子?

    书上说,那个床很别致,铁的架子,搁着木板,硬绷绷的,以我瘦骨嶙峋地,睡在上面,木板与骨头相碰,常常大吃其苦。而木板的阔度也不够,胖胖的王先生,睡着翻身的时候,也有跌落的危险,所以他一直没有好好地睡过一晚。不但如此,章先生也很不舒服,因为他的个儿比较高,而这个床的长度,也不够他伸直了腿睡,所以他不得不学着虾的样子,卷曲了身体,去过他的“夜生活”。

    好像还不是特别糟糕。

    是吗?

    但是,在当时的上海的巡捕房,那可是特别糟糕。

    是吗?那上海租界的巡捕房又是个什么样子的存在。

    书中《关进鸟笼》里说,铁栅门豁啦啦扣上,——我的心爆烈着。一把黑色的像小乌龟似的洋锁,仰着它那刀字形的嘴子,向栅门的拳钮孔里,咕咕咕咕穿了进去,终于拍达一声,又相互咬住了。我的心一阵痛,也像上了锁,咬住了。

    书中《光明》,屈轶,《监房手记之四》里说,那间屋子的一半,被柜台围绕着。二端靠着墙壁,柜台成为一个L形。对面沿窗口的中间,造着一个六角形的铁笼,三个角靠着外面的大天井,原本是这间屋子里的窗户,不过加上密密的铁梗和网眼铁笆。其余的三个角,都是长条铁柱,从地板直通天花盖顶。沿着铁柱的周围,也包满了铁网。另有一扇同样的铁门,以通出入,完全像一个大鸟笼。我从前在这外面,接见犯罪的当事人,现在变成了被接见的人了。我走进这屋子后,便关进这铁鸟笼,进了铁门,还加上铁锁。

    这六角笼的全面积大概只不过三尺光景,地上放着一个铅桶,还有一些肥皂头,在铅桶旁边一个值差的华捕,要我打手印,教我在铅桶时洗手;我首先觉得桶里的水不洁净,没有听他的话,但是后来知道打手印非洗不可的,所以洗了手,走出鸟笼,在一只指模台上打十个手指的指模,分别的,合并的,打了一大套,足足费了五分钟。又量我的身长,重新把我送进鸟笼去。华捕也跟着进来,教我交出袋里所有的东西之后,和马路上“抄巴子”一般地又在我周身摸了一遍,把我留在大衣袋里的眼镜也拿去,还把我的皮鞋带子取下。我便担心走路不便,我要他不要拿走,他告诉我本来连裤带都要解除,照例不能有一根绳子或带子留在罪犯的身上,我是被特别优待了。的确,第二天我在笼子里过夜的时候,捉来许多人,每一个都被命令着把衣裤脱得精光,一丝不挂的由他们检查,衣服的夹层边缘,都细细看过,甚至连口和耳都检查过,怕有什么夹带似的。我很幸运地连衣服都没有脱下一件,要算不幸中的幸事。

    捕房方面的手续,到这地步大概都完毕。我便站在鸟笼里面。除了地板窗子以外,没有一点其他的东西;因为洗手洗好了铅桶也拿掉。我口里非常干渴,频频咳嗽;可是半点水没有喝。站了好久,腰和脚都感觉酸痛,好像要断下来的样子,精神非常萎顿。我虽然早准备着遭遇不幸,总得吃一次苦,但终于因为身体不结实的缘故,到这个时候便忍受不住了。我只得把身体靠着墙,勉强地支持下去。但是到后来无论如何站不动,于是不得不仍旧靠着墙坐到地上去,把眼睛闭上了养神,一直等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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