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小道士？”
许晋突然看到河底的水鬼抬起了头，他下意识地转头就要去找石猴。忽然意识到，眼前的水鬼，非彼“水鬼”！
他依然在自己的意识空间内！
“小道士……”此时已经因果缠身被压覆在这漆黑冰冷水底一动不能动的水鬼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来微微抬起头，他双眸紧闭，“你能听见我说话吧……你刺了我一剑，如今，要来收了我了吗？”
“他，认错了！”许晋呆立原地，“我……”
“你什么时候来收我呀！”水鬼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开口。
许晋不确定是真的感觉到他的气息了，还是？他在自言自语。
河底的水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缝隙里挤出来一样，但他还在说着。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一个，解脱！”水鬼的声音变得高亢了一些，而后，又是死一样的沉默。
许晋默默看着。
良久。
“呵，我现在到底是，什么？”
“道士，你不会来了吧？”
水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似乎自嘲一般。
“我这样的丑陋鬼物，你那一剑下来，大概，也是感觉脏的……”
他抬起的头颅也慢慢低垂了下去。
许晋看出来了，他是在对着虚无诉说，这些年里，恐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这样对着自己想象中的道士诉说，毕竟那道士就算当众道破了他的身份，又刺了他一剑，可他，也是他死后这些年里唯一接触过的人了。
他太寂寞了，也太痛苦了！
“我好痛！”
水鬼的声音逐渐低沉，“我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早晚有的，他们，会发现他们祭拜的神，不是那尊高大威严的神像一般。
而是我，是我，是我这样丑陋、可怕的鬼啊……”
“你看看我，满身污臭的淤泥，看看我，泡的发白的尸体……
我早知道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逐渐发颤。
“可是，真的来了，这一天，你看到了吗？他们把我的庙封了，砸了……
我远远的看见了，我还看见那些人里，有我救上岸的人……
道士，我不怪他们，真的。
谁看到这么可怕丑陋的鬼不害怕呢？
可是……
我看到他们绑了我的爹娘，他们，他们……
道士，我好痛苦……”
道士，你怎么还不来？”
水鬼的声音渐渐低沉呜咽，渐渐不可闻了。
“我还是忍不住，他们，不该也来受这样的苦……
道士，我不想让这些人变得跟我一样……
道士，我动不了了，我救不了他们，我救不了啊！”
许晋看见河神被越来越多的因果压住，越来越厚，越来越重。
他看见河神用仅剩的力气去尝试牵引道士留下的符箓，他竟然成功了，符箓化作天网，兜住了后来溺水者的魂魄，他张开口，吸走了亡魂里的怨煞戾气，那些戾气又压在他的身上。
很久很久……
河神已经很久没有开过口了，他连皱一下眉头都做不到。
水底好像就这样永恒的枯寂下去。
……
“不行，他的神性已经太弱了，压不住了！”道士嘴角溢出鲜血，他焦急地朝着石猴喊道。
这石猴神秘莫测，好像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在短短一天的相处中，道士已经感受颇深，
不过他也没有追问，毕竟，他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见到妖精鬼物就喊打喊杀的道士了。
当此时，他下意识就要寻求石猴的帮助，询问他是否有办法。
不过道士也并未抱有多少希望，眼前这般情况，这因果，太大了！
这石猴虽神秘，但道士也察觉到这萍水相逢的一人一猴奇怪组合身上并无修为，那叫许晋的小友更是彻彻底底的凡人之躯！
道士望向石猴，却发现石猴并未看向场中，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叫许晋的凡人小友身上，目光复杂。
见石猴没有回答，道士觉得自己确实强人所难了，这般境地，就算祖师亲临，怕也无计可施。
毕竟，这是三界众生，人人避之不及的因果啊！
“罢了，终究是贫道当年造的孽！”道士在这些年里不止一次的悔恨自己年少轻狂时所犯下的桩桩件件错误，不问青红皂白，自诩名门正派，自命不凡……
不仅枉杀了多少虽为异类，却并不作恶的妖类鬼怪，还连累师门，累到宗门覆灭……
“猴，猴兄你带着许晋小友快离开吧，通知周边官府百姓，能带逃多少，就逃多少……”他叹了一口气，“有劳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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