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玉来到信息采集室的时候，正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尖啸：“不，他没死！”
是苏晴晴的声音，“要我说多少遍，他只是跳进海里，仅此而已！”曾玉没有听到小警察的回应，只听见老友的音调再次拔高、音量缺减弱不少：“不然，不然我们早该——”
“哦？不然你们早该怎样？”曾玉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他一直都能察觉到苏晴晴的敏感而跳跃的心思。而且他还知道，晴晴心心念念的老张并没有发现或是装作没发现这件事，直到晴晴从原本的三人世界里消失。“老张也真是块木头，晴晴肯定有所表示了，哎。”其实，曾玉也庆幸两位老友没有在一起，撇开他对晴晴的好感来说，三角中只要一个角松动，就会轰然倒塌。“要是他俩真在一块儿了，把我置于何处呢？”曾玉苦笑地自嘲了一句，想再听到些屋内的动静。
可惜，体贴的小警察及时递上了纸巾，让苏晴晴的呼吸再次被抽泣带动了，问讯只能暂时停下。于是，苏晴晴离开房间，小警察紧随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曾玉一步就迈到了小警察面前，“我们继续——”
小警察摇摇头，他需要休息片刻，也打心底里希望老警察的小憩结束。小警察不经意地长吁了一口气，曾玉发现，小警察的神态和模样竟与老警察有几分相似。
办公室里，老警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他环顾四周，发现苏晴晴和曾玉都不在这里。然后他伸手去够自己的白色搪瓷杯，杯中的水还有几分温度。老警察仰着脖子喝水时，小警察跟随着苏晴晴、曾玉回到了办公室。
也许是一直盯着老警察的缘故，王默十分疲惫。他到现在才确定，老警察口中的休息是真的在休息，而他因为处处盘算徒填劳累。于是他也伸了伸懒腰、起身去饮水机旁，拿了一听饮料。老警察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笑着说：
“走吧，到你了。”
（2）
老警察重返“战场”，大大提高了问询的效率。我也听得有些乏了，王默还是那样惜字如金，陈康还是那样感情充沛、超脱实际，曾玉的描述则是另一双眼睛的表达，与苏晴晴的大差不差，再除开我来之前已经结束的对赵秀君的问话，只剩下李萤了，那个没有太多存在感，却总能让我记住的女人。
李萤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萤萤之火，没有白炽灯灯光的热烈，也不像黛色的山脉那样遥远深邃，她就是一个忽然被发现、又忽然消失的光点。彼时，我漫步在小城的夜色里，小城海拔不高、长在一座山丘上，山丘上星星点点地散落着各家的灯火。我正在小心翼翼地下坡，这城镇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将几乎所有的人行道铺上石板，临海的湿润空气更是“助纣为虐”，下坡的每一步都格外艰辛。就是在我一边咒骂城市设计者一边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时，李萤出现了。同样的小心翼翼，脸上却挂着俏皮的笑。她是小心翼翼地向下蹦跳着，像从林中逃出的鹿，轻盈灵动。就连发现我这个陌生人的时候，神情也似鹿一般惊慌失措、楚楚可怜。
我们没有交流，默契地不去打破夜晚的平静，最后各自消失在城市的灯火中。
几天后，我在返程船上的甲板上再次遇见她。她正专心地看着一位持笔作画的学生。我凑过去，发现学生正在画的不是海洋、不是落日、不是海鸥，也不是我们乘坐的船，而是一个想要冲破画布、五彩斑斓的女生形象：她有蓝色的头发、粉色的眼影，上身一件半袖短款的黑色T恤，配着蓝色的牛仔热裤。学生将目光所及的颜色泼在自己的专注里，而不是把画框当作相框。
原本想要评论几句的我，自觉地拉开一点距离，远眺地平线的颜色，渐渐变成暮色。
本章完
本站网站:www.123shuk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