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1夜(7)-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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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心情很好,很高兴,不知道为啥,忽然也有一点想哭。我以前就常常想,如果有一天,我活成了一个没有被任何人牵挂的人,或者任何牵挂的一个人,究竟是大笑过后大哭好,还是大哭了再大笑好。

他俩绕出垃圾箱,默默地回到各自铺位席地而坐。艾迪没有啃声,靠着墙。JACK稍稍显得亢奋,不停地做着一些耸肩、挠痒的小动作,嘴里却是缄默。

我原以为这玩意注射后,人会像电影里那样精神亢奋,眼神迷离,云里雾里、欲仙欲死的模样。我眯起酒眼,努力将向两旁分散的视线拽回重新聚焦一起,瞧他们的脸,一个个眼神向上半翻,与酒上头的表情,没啥不同。也许富有内涵的境界并不浮现脸上,全在意识里。“俗气”的人才会迷恋眼前这漆黑、冰冷又湿漉漉的水泥地。

红胡子约翰打起了呼噜,气却喘得不匀,一下轻,一下重,一下又没了喘息。JACK几次欲抬起胳膊要干啥,始终没能控制好他的臂膀,“啪”在地铺纸壳板上。艾迪在我旁边,最安静,扬天长长嘘口气,用手轻轻摸了摸头发,侧身什么也没盖地慢慢倒下。

我迷糊得半梦半醒反而没有睡好,醒来时感觉上依然是前半夜,黑色的风刮的比傍晚猛烈得多,塞在垃圾箱和墙边的纸壳板被风挤出来掉到地上。我小心地爬起来,从艾迪手推车里抽出两条毯子,一条掸开了盖在他身上,顺口骂了句“傻逼”,一条搂着走回自己的铺位,坐下时才发现JACK还没有睡,嘴里絮絮叨叨个没完,声音很小,眼睛盯着他不远的地上看。

我把毯子撇下,走过去轻轻蹲在他面前不远处,他斜躺着喋喋不休,

“我是个工程师,硬件工程师。”

他努力地升起眼神,很认真地瞧着我和我身后。我下意识扭头看了下背后,啥也没有。

“你知道粒子对撞实验室吧?”

“对,就是那个,环形,日内瓦,对,欧洲,在欧洲。”

其他人都睡下了,除了我俩。他仿佛在对身外的另一个自己说。

“我是。。。”

“哦,不不不,我是负责安全的,但那也很重要,网络安全。”

“对对,所有的安全信息网都是我设计和编译。”

“你知道,这种工作其实一个人就够了。”

“一个人的脑子”,他戳戳自己的太阳穴,“要好过一个团队。”

“为啥?”,我纳闷地接了句。

“哦,哦,因为,哦,关键节点,一个够了,一个人想出来,不用人,其他的,不安全,程序,嗯,冗余。”

“嗯嗯嗯,你讲的很对!”,我报以真挚的微笑,“嘿嘿!”

呷了口酒,我索性一屁股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看他神侃。他唠哩唠叨没几句,蹲了下来,眼神愈来愈下垂,连同脸也是,最后干脆全都埋进双膝间,方才的亢奋变为深沉的抽搐和轻声哭泣。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把他推到在他蹲着的身后地铺上,再扯过红胡子卷走的被褥给他盖上,叫他好好地睡过这一晚。我却始终未动,扭头看着那条宽大厚实的被子,想起我初与他们遇见的那个晚上,他也是注射过那玩意后,亢奋地与大他十八岁的红胡子聊人生,与大他八岁的艾迪聊生计。他聊过他神采奕奕的人生后,聊他聪明的脑袋,依他之见上哪儿能翻得到更好、更有价值的破烂。

有一回,艾迪稍微喝多了点,嘲笑他地讲,这社会真有意思,是人是鬼,是个玩意掉到最后都会聊到人生,真是去他妈的玩意。

三十四岁的JACK看上去远不及艾迪的皮肤光滑和细腻,他一脸苍白,说起话声音仿佛从嗓子眼挤出的呻吟,却粗俗异常。

他讲人生就如撇大条,一口气撇根完整的才叫精彩、完美,撇断了的全是稀粪,人生也就稀碎。我嬉皮笑脸地听他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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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睡着了,蹲着睡的。

红胡子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被褥里打呼噜,那被子怎么也扯不动,我只好从车里拿了条毯子掸开盖在JACK的背上。

艾迪也早就睡了,他身上那条毯子没有翻动,连我盖上去时的褶子都还是那几道褶条。我走回我的铺位,倒在纸壳板上,侧身蜷曲双腿,把毯子拉过肩膀,用一只手搭在脸上遮住屋檐下灯光,困意说来就来。

深深无梦的一夜,睡得正香时,耳朵被超市里加大了功率的换气扇吵醒,“嗡嗡嗡”地,硬生生将意识从深渊拉回到水泥地上,有些觉,醒了便再也睡不着,我干脆坐起身看小巷屋檐外的天空,云层很奇怪,云的一角是低沉的阴霾,另一角是绵淡的白色,冬末时飘在天上的白色玩意总是显得高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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