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寻到早晨黑直长发、运动衫、球鞋女孩,当人群渐渐散去,迎来两个熟悉的人,艾迪和JACK用力的从雪铺满的街道上推着车。
“喂,你小子早上去哪儿了?”
艾迪看见我先声夺人。
“买了杯咖啡!”,我说。
“哦,买了杯咖啡哦,就一杯啊?”
“就一杯,没你的。”
“一杯咖啡买了一上午?嘿嘿。”
“排队的人多的很。”
艾迪笑罢没说什么,扭头和JACK嬉皮笑脸地点着两根半截烟,嘶吸入肺,抬起夹烟的食指和中指,“等你半天。”
“靠,蠢货!”,我骂了句,“嘿嘿嘿”地笑了。
艾迪停下从手推车里找着什么东西。望着他的后背,我很想解释,讲一讲白天发生事,却突然发现成年人的世界里不缺解释,也没有对与错,有的只是不对付,像他们这样,不对付的事远比我想的和遇到的要多得多,无所谓的很。每天的生活就如舞台,没人关心你登不登场,在亦不在,反正你不来,别人只会觉得你放弃了那个角色;于是,某天闭幕后心照不宣地不再相见。
我还在这个舞台,就主动接过艾迪的手推车往前推去,他和JACK仿佛刚好有些话没聊完,走在我身后稍远的地方讲着什么。路灯下的夜色里,有一种莫名的心安,心里想起了早晨的那个红羽绒服姑娘,脸上泛着笑,光是想想不觉得难堪。
头一次在雪地里推车,特别费劲,才走过半条街区,已经一身大汗。艾迪从身后说今天就不去超市后边了。我什么也没问,费力地推车朝图书馆走去。下过雪的晚上,风比平常夜里冷,我弄不懂为何不去那个三面避风,有低矮屋檐的地方。
我们重回图书馆外,图书馆已歇业了,把推车停在南门靠马路的一侧坐下歇息。高耸的墙壁,靠近大门很高的屋檐,不背风,感觉与直接睡在人行道的大街上没啥区别。不过,还好,这晚不比前几天晚上那么怕冷,不觉得刺骨。
夜深后,落下了雨夹雪。
艾迪从手推车里翻出两条薄毛毯递给我。我把毯子铺在大门边紧挨着墙,盖了另一条在身上。东游西逛一整天,趴在桌上还是不如直接躺着适宜,我倒下便睡着。
梦里是条长长的灰白色水泥小路,右边是卷涓涓流水的小溪,左边是一排排小平房,每间都有自己独户的小院。我走着、走着,走到小路的尽头,小平房的最后一间,院墙上摆着一瓶牛奶,乳白色的液体,圆咕隆咚的玻璃瓶,瓶口盖着的纸边系着棕灰色细绳。是小时候住和妈住的向塘地质队的小屋。
“妈~”
我走近,听见“咯吱”院墙小门推开的声音,
“妈!”
正想跑过去,身后小路上传来更响的“咯咯吱吱”的轮子声吸引了我,那轮子压过的听上去根本不是水泥地,而是镶嵌小石子路面装饰时发出的声音。
“艾迪?”
“艾迪他们又要离开去哪儿了?”
我一个激灵醒来,想要坐起,身子却不听使唤动弹不了。迷迷糊糊里,一直干枯的手递过来一个什么玩意,我手不停使唤地自己伸去接过来,是一只汉堡,手机械式剥开包装纸,很自然地摆到嘴边,牙齿咬下裹进嘴里,用力地咀嚼冻得僵硬的面饼。我嚼得很慢很仔细,陶醉在一件许久未吃过的美食,肉饼很香,生菜叶子很脆。
耳边轮子碾过小石子的声音更响、更刺耳,
接着戛然而止。
“汉堡好吃吧!”,艾迪问。
我睁开惺忪的烟,好像一下子从梦境被拉回到图书馆门前的地上,每当不合时宜的时间醒来时,总是伴随着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脸颊热得发烫。缓了好一会,我才瞧清楚推车的是红胡子约翰。他像前天晚上那样把推车停在我和艾迪铺位挨着大门的另一侧,人站在图书馆的廊灯恰好照不见的阴影里。我知道是他,推车里的藏青色大被子。他的手推车里应该装着点什么其它不同寻常的东西,他们仨一见面,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此时此刻,我只关心那只厚重的被子,很想把它拽出来,放在地上摆成我想要的样子,委身将自己埋进去。我大概不会介意那里面的恶臭。我只想寻求短暂的温暖与慰藉。
他走出阴影,朝廊灯照得见的光辉下走过来,给JACK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从口袋掏出了跟上下粗细不一致、没有过滤嘴的自卷烟,点燃了深吸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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